悟空闭了闭眼，一咬牙：“是个鬼胎。”
“那东西一直在吸收你的灵力，若真等到了生下来那时候，怕是你会因为灵力枯竭而死。”
“鬼胎……”涂山念喃喃道，她扯开嘴角苦笑：“想不到我叱咤风云几千年，竟然败在了一碗水上……”
悟空看的眼酸，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梗着脖子不说话，涂山念摸索着抓住他的手臂，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会有办法的，我们回去……”
再回了客栈，三藏依旧躺在床上，即便是被施了昏睡诀，他睡得也极不安稳，涂山念的手仔细的描摹这他的眉眼，轻声叹息着：“若是早知道会瞎，前几日就不睡那么多了，都没能最后再好好看看他……”
老沙最先忍不住了，捂着嘴躲到门口哭去了，涂山念又虚弱的笑笑：“没关系，他的样子我早就记住了，到死都忘不掉了。”
她的手自上而下的摸索着，摸到三藏的胸口时，悟空和八戒明显都有些紧张，只是涂山念现在看不见，感知力也大不如从前了，没能察觉出不对劲来。
到了晚上，国王亲自来了客栈一趟，她看着坐在床边眼睛就没从涂山念身上离开的三藏，轻声笑了笑：“明天之后，你们可就要进宫了，我来看看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妥帖。”
三藏面容憔悴，一直握着涂山念的手也不知在想什么。涂山念不想让三藏知道自己已经看不见了，她索性就躺在床上装睡，时间长了便也昏昏沉沉，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睡着还是清醒，只是整个下午，她都能感受到泪水滴落在手背上的触感。
老沙红着眼圈：“谁要和你进宫？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绝对不可能去做那什么皇后贵妃！”
国王被他一嚷倒也不恼，笑意盈盈的自顾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圣僧，你可知道这子母河的来历吗？”
三藏心中一动，他自然是知道涂山念的一切苦难都是源于喝下了那子母河的河水，他终于侧头看了眼国王。
国王慢悠悠的抿了口茶水：“为什么喝下了子母河的水就会怀孕，又为什么怀的一定是女胎呢？”
悟空没心情听她东扯西扯，厉声喝道：“你少废话！”
国王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这子母河曾经还有一个不太光彩的名字，叫弃婴河。”
“原本村子里有重男轻女的人家生下了女娃就摔死了丢进河里，久而久之，这河里被女婴的尸体填满。她们的灵魂久久不能安息便寄托在这河水里，通过喝水这种方式投胎到别人家里。我这女儿国都是姑娘家，定然不会重男轻女，每一个投胎的孩子都很幸福。”
国王戏谑的看向唐三藏：“听闻大唐圣僧慈悲为怀，如此身世凄惨的女娃，你忍心叫你徒儿给打掉吗？”
三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目光如炬的盯着她：“为何旁人怀孕无事，独独阿念被折磨成这样？”
国王笑了笑：“这帮孩子们是被男人摔死的，她们恨透了这世上的男儿，当然，她们也恨看着自己被惨死却不敢哭出一声的母亲。所以她们见念姑娘跟着你们这些男子过河，理所当然就把她当做了和她们母亲一样的人。”
“当然她们最想报复的还是你们，可惜当时喝了水的只有念姑娘自己。”
“鬼婴怨气极强，她的灵力越充沛，鬼婴的养料就越多，没有落胎泉水你的好徒儿就活不了。”
国王起身：“后天的辰时，我希望能在大殿上看到你们，当然你们也可以当我没说过这话，这就要看圣僧能不能舍得下你那好徒儿了。”
三藏低着头没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昏睡着的涂山念出神。悟空走到他身边：“师父，这整个女儿国我都找遍了，没见过落胎泉泉水，要么是这国王骗了我们，要么就是这泉水的下落只有她一人知道。”
八戒一咬牙：“干他娘的！进宫就进宫呗！大不了咱们拿了泉水之后就跑路。”
三藏还是没反应，八戒有点害怕了，红孩儿那次，猴哥儿不省人事，阿念生死未卜，就算是这样师父也能强撑着嘱咐自己变成悟空的样子守着村子，可这次他能感受到，师父是真的垮了。
看着三藏空洞的眼睛，八戒脑海中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倘若是阿念真的出了事，师父会不会也随她而去……
八戒再也忍不住了，跪在三藏面前把脸埋进人腿里哭：“师父！师父你说句话啊！阿念还等着你呢你不能出事啊师父！”
头顶上方是一声沉重的叹息，三藏枯瘦的手掌轻轻搭在八戒头顶，声音沙哑的要命：“为师没事。”
又愣了一会儿，三藏垂下头：“就按照国王说的做吧，拜托老板暂时照看着阿念，后天我们进宫。”
即便是在昏睡中，涂山念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在一点点流逝，她对周围的感知似乎越来越弱了，先是视力，再是听觉，触觉……
就好像自己已经成了一缕青烟，一点点的从身体中抽离出来。大脑中有许多嘈杂的声音，她好像看到了刚来到下界的女儿国国王，沉重的铁链锁住她的脚踝，她衣不蔽体，在男人狞笑着把她压在身下的时候用铁链缠住了他的脖子……
她好像看到了那三十六把带着天道之雷的尖刀正在一遍遍的穿透自己的身体……
又好像看到了一个温婉的女子抱起襁褓中的婴儿笑着对身边的男人说：“禹，这是我们的女儿。”……
涂山念苦笑，她大抵真的是要死了，连素未谋面的爹娘都能见到。
无数的身影从眼前闪过，无数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涂山念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下了地狱，这一切不过是她生前的回忆。
应当是做梦。涂山念笑了笑，若她真的来了地府，怕是阎王要带着手下恭恭敬敬的迎接她。
在模糊的一众身影中，那道带着血光的金色格外显眼，那人的轮廓渐渐清晰，那爱笑的佛陀目光中是她无法抗拒的温柔，她听见他说——
“阿念别怕，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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