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帝站在流民窟空地上,脚边沾着田埂的湿土——刚从私田那边过来,土块还黏在龙靴帮上没掉。
他拢了拢龙袍袖口,哈了口气搓搓手——天儿冷,一开口就冒白气:
“士族私藏的那些田,全归你们!往后这地就是自家的,种麦种土豆,想种啥就种啥!”
话音刚落,流民堆里“轰”地炸了锅。张三抱着半坛咸菜,坛口的汁儿顺着坛壁往下淌,蹭得衣襟湿了一大片,他抬手抹了把嘴,牙上还沾着咸菜渣,嘿嘿笑:
“俺家那半亩土豆地保住了!冬天娃不用再啃树皮,能天天就着咸菜吃窝窝头了!”
李四搓着手,指关节磨得通红——刚才攥锄头攥得太狠,指节印子还没消,眼睛盯着田埂方向,手指头直抖:
“俺这就回去拾掇锄头,下午就给麦子浇水,可不能让苗旱着!”
卓玛拽着王阿婆的手,小短腿蹦跶着喊,声音脆生生的:
“能种土豆啦!再也不用啃那剌得嗓子疼的树皮啦!”
“还有!”
靖帝抬手压了压声,流民立马静下来,连呼吸都轻了——生怕漏听一个字。
“罚士族出银钱,给你们修水渠、盖暖棚!水渠从河边引到田埂,往后浇地不用再挑着水桶跑二里地;暖棚盖在南边向阳的地方,冬天能挡住北风,娃们不用缩在草堆里冻脚了!”
这话一出口,李四“扑通”就跪了,额头磕在地上沾了层土,起来时腰往旁边扭了扭——扛了半天锄头,腰早酸了,声音发颤:
“陛下圣明!俺们往后一定好好种地,多打粮食,给朝廷交粮!”跟着“哗啦啦”一片人全跪了,喊“陛下圣明!方大人好!”,
声音震得旁边的草叶晃,连地上的土粒都跟着跳了跳。
方正站在旁边,抹了把额头的汗——汗是刚才攥着证据跟士族对峙时吓出来的,现在凉了,贴在脸上凉丝丝的,心里头松快得很,跟搬开了压在胸口的大石头似的。
他手里还捏着赵六画的私田图边角,糙纸磨得指尖发疼,可这疼踏实,比啥都强。
卓玛颠颠跑过来,小手里攥着两块土豆干,还带着怀里的热乎气——揣了一早上,就等着给方大人和陛下尝。
一块往靖帝手里塞,一块往方正手里递:
“陛下,方大人,尝尝!俺晒了三筛子,这两块最干,甜得很!”
靖帝接过,捏了捏,土豆干硬邦邦的,搁嘴里咬了口,嚼着笑:
“好吃!比宫里的点心实在,越嚼越香!”
方正也咬了口,干香混着淡淡的盐味,还带着点太阳晒过的暖香——这不是虚头巴脑的空话,是流民们实打实能摸着、能吃着的日子。
旁边工匠们正卸工具,凿子碰着木盒“当啷”响,刨子上还沾着新鲜的木屑。
老工匠举着凿子喊,嗓门亮得很:
“方大人!俺们先给漏雨的棚子换梁,再打锄头犁耙,赶在秋收前准能弄完!俺们村盖房就用这软木25度榫卯,几十年都没塌过!”
赵六凑过去,伸手指着凿子刃口问:
“这刃磨得这么快,打锄头的时候能削得齐整不?别到时候用着硌手。”
老工匠拍着胸脯,把凿子往旁边的木头上一戳,“咚”地扎了个小坑:
“放心!俺们师徒几个磨了一晚上刃,削木头跟切豆腐似的,齐整得很!”
俩人凑在一块儿,头挨着头研究凿子,说得热热闹闹。
王阿婆拉着周县令的袖子,往流民窟那边指——草顶的窟窿漏着天,风一吹就“哗啦”响:
“周大人,暖棚可得盖高点,俺家卓玛窜个子快,别到时候碰头;窗户留大点,俺好坐在窗边缝补,抬头就能看着她在田埂上跑,省得操心。”
周县令笑着点头:
“阿婆您放心,暖棚按娃们的身高再加半尺,窗户留两尺宽,采光好,您缝补也亮堂,瞅得清针脚!”
流民们围着工匠、周县令,七嘴八舌地问——说话都冒白气:
“周大人,俺家那亩土豆地离河边远,水渠能挖到跟前不?不然浇地还是费劲。”
“工匠师傅,俺家锄头木柄断了,能先给俺打一把不?俺明儿个就得用,不然麦子没法浇水。”
“暖棚啥时候动工?俺有力气,能帮着搬木头!”
热热闹闹的,连风刮过草堆的“沙沙”声,都透着欢喜劲儿。
方正看着这光景,手里还摩挲着私田图的糙边,刚想跟靖帝说“水渠得按田埂的走向挖,绕开土豆的根系,别淹了苗”,胳膊突然被人拽了拽——是李青瑶,她脸色急得发白,攥着他袖子的手都在抖,冲他使了个眼色,往旁边的柴房挪。方正心里“咯噔”一下,刚松快的劲儿瞬间没了,赶紧跟着她往柴房走。
柴房里堆着去年的干草,一碰就掉渣,一股子陈麦秆味呛鼻子。
李青瑶先往门口瞅了瞅,见没人路过,才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布包角烧得焦黑,边缘卷着,上面沾着点麦麸,跟之前租粮账上沾的麦麸一个成色,都是私田麦子磨的。
她小心翼翼打开布包,里面是张烧得皱巴巴的纸,有的地方粘在一起,一扯就掉渣,生怕碰碎了。
“刚才帮侍卫搜管家的身,从他内兜夹层摸出来的,藏得严实着呢,不仔细摸根本找不着。”
李青瑶压低声音,摸出贴身带的火折子,拇指按着火石“嚓”地点燃——火折子的光颤巍巍的,映得她脸发白,赶紧凑到纸上:
“你看,这‘科举’俩字,左边还在;‘论语’的‘论’,右边那点没烧没;最底下这红印子边,跟吏部官印的样式对得上——还有这个水利图,跟你教流民画的水渠图线条一模一样,旁边这‘换题’俩字,写得潦草,像是怕人看见,急着写完藏起来的!”
方正接过纸,指尖碰着焦黑的边,还带着点没散尽的热气,烫得指尖发麻。
他凑着火折子光仔细瞅,水利图上的田埂画得歪歪扭扭,跟私田那几条田埂的走向一模一样;
没烧透的纸角上,还能看见个模糊的“初七”,墨痕淡得快要看不见——这是定题的日子,就剩三天了。
“你是说……张崇礼要把科举里的实务题,全换成《论语》?”
他声音沉得很,怕动静大了惊动外头的人。
“不止啊!”
李青瑶吹灭火折子,声音更急了,嘴凑到方正耳边:
“眼线是张崇礼府里的杂役,昨儿个听见张崇礼跟管家说‘初七把题定死,让那些寒门子弟连题都看不懂’——这‘初七’就是三天后!他要把‘水利实务’‘农耕技巧’全换成《论语》的冷门解读,那些解读得读私垫才有的书,寒门娃哪有钱买?俺那表弟就是寒门,天天熬夜背实务题,就盼着考中个小官能养家,这一改……不是明着断他们活路吗!”
方正捏着纸,指节攥得发白,纸渣子掉在手上都没察觉。
他想起刚才流民们的笑:张三抱着咸菜坛的憨笑,卓玛蹦着喊的欢喜,李四搓着手琢磨种地的认真;
还有卓玛递来的土豆干,带着怀里的热乎气,甜滋滋的。这些日子多不容易——教流民种土豆、垦荒、跟士族斗着护田,才让大伙能吃上口热饭、保住块田;可要是寒门子弟考不上科举,以后朝堂上没懂实务的人,士族再想抢田、坑百姓,谁还能站出来拦着?
“这事儿……现在不能跟陛下说。”
方正深吸口气,把纸叠得方方正正,塞进怀里——纸贴着心口,烫得慌,“前阵子士族一句‘触怒神明’,就闹得流民慌了好几天;现在要是说科举改题,他们又得琢磨‘是不是以后没人护着田了’,刚稳下来的心又得乱。
先压着,等把水渠挖好、暖棚搭起来,让他们实实在在看着好处,再跟陛下提不迟。”
李青瑶点头,眼里还透着急,可也懂这个理:
“俺明白,民生稳了,人心才能稳。可就三天时间,咱们得赶紧想办法,不然来不及了。”
方正往外走,干草渣粘在衣襟上,痒得慌,可他没心思拍。
刚走到柴房门口,就见卓玛举着个芨芨草小篮子跑过来——篮子编得歪歪扭扭,草边还毛躁,跟她之前编的芨芨草方格是一个法子,就是小了一圈,显然是刚学着手编的。
“方大人!给你装土豆干!俺编了一早上,跟编田埂上的方格学的,你看好看不?”
方正接过篮子,伸手摸了摸卓玛的头——娃的头发上还沾着点草屑,软乎乎的:
“谢谢卓玛,编得真好,比方格还好看。”
卓玛笑得眼弯成月牙,举着篮子蹦蹦跳跳跑回王阿婆身边,扯着王阿婆的袖子喊:
“阿婆你看!方大人说俺编得好!俺以后再编个大的,给方大人装好多土豆干!”
靖帝正跟周县令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地上画水渠走向,见方正过来,笑着问:
“琢磨啥呢?脸这么沉?刚才不还跟着笑呢吗?”
方正赶紧把心里的事儿压下去,指着工匠们手里的凿子说:
“想着让工匠先给漏雨最厉害的几家修棚子,那几家娃多,夜里漏雨冻得睡不着;水渠就按咱们刚才画的走,绕开土豆的根,别把苗淹了。”
靖帝点头:“想得周到,就按你说的来。朕下午回京城,这边要是有事,让周县令快马递信给朕。”
流民们还在热热闹闹的:有人帮工匠搬木头,木头碰着木头“咚咚”响,还夹杂着笑骂“小心点!别砸着脚!”;
有人跟着老工匠学磨锄头,磨得“沙沙”响,时不时问“师傅,这样磨对不?”;
卓玛蹲在田埂边,继续编着芨芨草篮子,王阿婆坐在旁边缝补衣裳,阳光洒在俩人身上,暖乎乎的,看着踏实得很。
方正站在那儿,手里攥着卓玛编的小篮子——草边毛躁,蹭得手心发痒;
怀里揣着那封焦黑的密信,热气早散了,可贴在胸口,烫得心里发紧。
他望着田埂上绿油油的土豆苗,风一吹,叶子晃悠悠的,心里头清楚:私田归了流民,只是挣来的第一步;张崇礼要改科举题,是想断了以后护着百姓的路。
就三天时间,得护住寒门娃的活路,更得护住流民们这刚盼来的安稳日子——可到底该咋护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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