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流民窟的风就跟带了刀子似的,裹着土腥味混着腌菜的咸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临时县衙的油灯刚点上,灯芯“噼啪”炸了个火星子,门帘“哗啦”一声就被掀了——王阿婆牵着卓玛的手,怀里揣着个磨得发亮的蓝布包,布包带子都快磨断了,脚步慌慌张张闯进来,鞋底子沾着田埂的湿泥,踩得泥地“哒哒”响,裤脚还挂着根草屑。
“方县令!可算找着你了!”
王阿婆喘得胸口起伏,枯瘦的手把布包攥得死紧,指节都捏泛白了,
“俺们在民生碑那儿捡着个要命的东西,不敢歇脚,一路跑着来的!”
方正刚把李青瑶找回来的租粮账收进木盒,听见动静抬头,见祖孙俩额角的汗都顺着脸颊往下淌,赶紧起身:
“阿婆您先喘口气,别急!卓玛,来,这儿有刚烤好的土豆,还热乎着呢,拿一个?”
卓玛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手攥紧了王阿婆的衣角,小声却挺笃定:
“俺不饿,先跟方哥哥说事儿,晚了要出乱子!”
王阿婆把布包往桌上一放,小心翼翼掀开——里面是几片皱巴巴的黄纸,正是民生碑的拓片碎片,边缘沾着点青布纤维,纸角还带着碑石的细粉,摸起来糙得硌手,凑近了闻,能着见淡淡的墨香混着碑石的土味,还有点潮乎乎的。
“这是俺傍晚去民生碑旁拾柴时捡的!”她指着碎片,声音发颤,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纤维,
“俺亲眼见士族的李管家,蹲在碑前撕拓片,撕得‘刺啦’响,撕完还往草里扔,嘴里骂‘让这破碑上的字全成废纸!’”
方正赶紧接过碎片,指尖蹭过沾着纤维的边缘——那青布纤维粗硬得很,跟之前李青瑶账本上沾的、布庄老板说的管家青布衫料子,一模一样!他借着油灯的光,把碎片在桌上拼起来,昏黄的光晃在纸上,能模糊看见“私田”两个字,墨迹虽淡,却和民生碑上赵六一凿子一凿子刻的字迹一个样,带着股实打实的力道。
“阿婆,您还看见啥了?”
方正的声音沉了沉,心里隐隐发紧——士族撕拓片,明摆着是想毁了民生碑上记私田的证据,断他的凭证!
王阿婆往门外瞅了瞅,赶紧压低声音,还伸手挡着嘴:
“俺躲在老槐树下拾柴,不敢靠近,就听见那管家跟家丁说‘今晚就去祭祀坑,埋点骨头进去!就说流民挖地触怒了神明,谁敢帮方县令保田,就遭天谴!’”
“骨头?祭祀坑?”
方正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油灯的光晃在拓片上,字影忽明忽暗,
“是东边荒坡上那片塌了半边的土坑不?去年流民还在那儿埋过死牲口的!”
“就是那儿!”
王阿婆狠狠点头,手拍了拍卓玛的肩,“卓玛也跟着俺去的,是不是?”
卓玛往王阿婆身后缩了缩,小嗓子有点发颤,却咬得挺清楚:
“俺看见管家穿的青布衫,跟碎片上的纤维一个颜色!他还踢了拓片一脚,骂‘这破碑留着,早晚坏了老爷的事!’”
方正捏起一片拓片,指尖能摸到纤维里裹的细沙——那沙粒糙得硌手,跟之前掺沙种子里的城西坡红土一个味儿!
这就全对上了:李青瑶遇的青布衫管家、赵六被砸时见的亲信、现在撕拓片的人,全是一伙的!士族这是玩双管齐下:
一边撕拓片毁证据,一边拿“神明”吓唬流民,就是想断他的后路,让他孤孤单单的没法收场!
“这群天杀的!”王阿婆气得手抖,枯瘦的手指着门外,唾沫星子都溅出来了,
“民生碑上的字,是俺们流民看着赵六一凿子一凿子刻的!每一笔都是方县令帮俺们挣的活路,他们说撕就撕,还拿神明吓唬人?当俺们是傻子耍呢!”
卓玛攥着王阿婆的衣角,小手都攥白了,小声补充:
“俺听隔壁李四叔说,去年祭祀坑就闹过‘神明发怒’!士族说流民挖地惊了神,抢了李四叔家半亩土豆田去‘赔罪’,去年冬天李四叔家娃哭着要土豆干,差点饿晕过去!”
方正心里“咯噔”一下——敢情士族去年就用这招坑过人!去年抢田,今年又来,换汤不换药,借着“神明”的由头,干的全是吞田害民的勾当!
现在流民信任度才30%,要是再被这谣言一煽乎,说不定真会反过来帮士族对付他,那7天的倒计时,就真成催命符了!
“阿婆,卓玛,多谢你们!”
方正把拓片小心叠好,塞进布包递还给王阿婆,
“这拓片您先收着,藏严实点,别让士族的人摸着!要是再听见啥动静,千万别声张,绕着小道来告诉俺!”
王阿婆接过布包,紧紧揣进怀里,跟揣着块烧红的烙铁似的:
“俺知道!这是证据,丢不得!俺回去就把它塞腌菜坛底下,坛口再压块青石板,谁翻也找不着!俺活了六十多年,接生过半个村子的娃,啥阴招没见过?他们想骗流民,俺第一个站出来戳穿!”
卓玛突然拽了拽方正的衣角,小手心里攥着根沾着红泥的麦秆——那红泥跟掺沙种子里的城西坡红土一模一样。
“方哥哥,俺还看见管家身后跟着个穿黑衣服的人,腰间挂着块黑牌子,上面刻着三棵松!跟青瑶姐姐账本上沾的印子一个样,俺摸过那印子,糙得很!”
“三棵松?”
方正心里一动——这“三棵松”的印子,李青瑶的账上有,赵六的木牌上也沾过,这哪是小士族的记号,分明是背后有人撑着!是张崇礼?还是别的大士族?
“卓玛看得真准!”
方正摸了摸她的头,眼里带着凝重,
“这事千万别跟外人说,尤其是那些喊着要‘杀贪官’的流民,里头指定有士族的眼线!”
卓玛用力点头,把麦秆攥得更紧,麦秆都快被捏断了:
“俺知道!俺就跟方哥哥、阿婆说,连俺家小黄狗都不告诉!”
王阿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裤脚还沾着田埂的草屑:
“方县令,俺们也不耽搁你了,这就回去藏拓片!要是今晚听见祭祀坑那边有动静,俺就从后墙翻过来报信!”
“您慢走,路上小心!”
方正送祖孙俩到门口,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沉沉的巷子里,风裹着土腥味吹过来,油灯的光晃得他心里发沉。
他回到桌前,把拓片碎片重新拼在桌上,借着灯光盯着那模糊的“私田”二字——士族撕拓片,是怕人查清私田的边界;
埋骨头造“神明发怒”,是怕流民跟着他保田。这两招下来,既要毁他的证据,又要断他的人心,真是狠辣到骨子里了!
“大人,您咋盯着拓片发愣?”
李青瑶刚核对完租粮账,手里还捏着沾着麦麸的账页,凑过来问,
“这拓片上的纤维,是不是跟白天那管家的青布衫一个料子?”
“不光是一个料子,纤维里裹的沙,跟掺沙种子的红土都一个味儿!”
方正点头,声音发紧,“而且他们今晚要去祭祀坑埋骨头,造谣说流民挖地触怒神明,想吓住流民,让他们不敢再帮咱们!”
李青瑶心里一慌,手里的账本“啪”地砸在桌上,账页都散了,她赶紧伸手去拢,指尖还沾着麦麸:
“这可咋办?流民本来就半信半疑,再被这谣言一吓,说不定真会跟着士族闹!到时候咱们连取证的机会都没了!”
方正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咔咔”响:
“慌没用!咱们得先稳住!今晚必须派人去祭祀坑盯着,看他们埋的是啥骨头,记准位置!明天一早,咱们就带着流民去祭祀坑,当场揭穿这鬼把戏——流民都是苦过来的,只要让他们看清士族的真面目,谁还信那些屁话!”
“俺去盯!”
门外突然传来王小二的声音,他攥着柴刀“呼哧呼哧”闯进来,刀把都被他捏得变了形,脸上那股子劲,跟要去打架似的,
“俺眼神好,夜里能看清三丈外的东西!俺躲在祭祀坑旁的老榆树上,保准不被发现,他们埋啥、说啥,俺都记在心里!”
方正看着王小二眼里的光,心里稍定:
“好!但你记住,千万别惊动他们!要是见着人多,或者他们带了家伙,赶紧往回跑,安全第一!”
王小二胸脯拍得咚咚响:
“放心!俺机灵着呢!去年躲士族家丁,俺在草堆里藏过三个时辰,连大气都没敢喘!”
说着攥着柴刀就往门外跑,夜色里传来几声狗吠,他的身影很快融进黑沉沉的巷子里,只留下柴刀尖反射的一点微光。
方正重新看向桌上的拓片,指尖蹭过那沾着红泥的纤维——士族敢这么明目张胆,背后肯定有张崇礼撑腰!
可那“三棵松”的牌子到底是啥来头?祭祀坑埋的是啥骨头?今晚王小二去盯梢,会不会撞上陷阱?流民要是真被“神明”吓住,明天这证据咋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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