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夜晚,离岸很远的一片公海上,万籁俱寂,唯有海浪轻拍船舷的单调声响。
一艘名为“海风号”的纯白色豪华游艇,如同遗世独立的明珠,静静泊在墨黑丝绒般的海面上。艇身线条流畅,灯火通明,将周围一小片海域映照得波光粼粼。
甲板被打理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
空气中弥漫着顶级哈瓦那雪茄的醇厚、名媛身上高级定制香水的幽香,以及刚刚由米其林三星厨师现场制作的海鲜冷盘散发出的清新气息。
隐约的爵士乐和晶莹酒杯清脆的碰撞声,被湿润的海风送出老远。
这是司徒家族年轻一代的翘楚,年仅二十六岁的司徒靖,为自己举办的一场小型私人海上派对。
受邀者不过十余人,皆是城中非富即贵、举足轻重的人物。
明面上的理由,是“吹吹海风,放松闲聊”,实则,是为了与李国豪进行那场关乎家族未来重要布局的最终谈判。
司徒靖需要这个看似随意的场合,来淡化谈判的正式感,降低对方的警惕。
司徒靖穿着一身看似随意、实则由意大利老师傅纯手工剪裁的深蓝色休闲西装,没打领带,丝质衬衫的领口随意敞开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他身形挺拔,肩宽腿长,此刻正懒洋洋地靠在光洁如镜的船舷边,手中端着一杯色泽醇厚的单一麦芽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荡。
他面带恰到好处的微笑,正与那位年过半百、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李国豪谈笑风生。
灯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下颌线清晰利落,鼻梁高挺,眉眼间带着从小在顶尖环境中浸润出的从容与贵气。
但若细看,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蛰伏猎豹审视领地般的锐利与审慎。
他看似在认真聆听长辈的经验之谈,眼角的余光却习惯性地、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侍应生托盘是否稳当、宾客间微妙的表情变化、甚至远处海平面的动静,都尽收眼底。
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作为庞大商业帝国继承人必备的警觉。
之前的船舱密谈,气氛远不如甲板上这般轻松。
关于那条新航线的利益分配,李国豪的条件苛刻得近乎羞辱,超出了司徒靖能接受的底线。
谈判陷入了僵局,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火药味。
李国豪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虽然依旧挂着世交长辈的温和笑容,但眼神深处已是一片冰冷。
此刻在甲板上,他拍着司徒靖的肩膀,声音洪亮,带着长辈特有的语重心长:“世侄啊,年轻人有锐气是好的,但有些时候,也要懂得审时度势,退一步海阔天空嘛。这条航线,水很深,你怕是吞不下啊。”
司徒靖晃着酒杯,嘴角噙着淡笑,语气不卑不亢:“李叔教诲的是。不过,司徒家既然敢伸手,自然有能吞下去的胃口和底气。不劳您费心。”
话语里的锋芒,隐在客套之下。
李国豪眼底最后一丝笑意褪去,化作深沉的寒意,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司徒靖一眼,转身走向了其他宾客。
司徒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心中那丝不祥的预感愈发清晰。
他太了解这些老狐狸了,谈判桌上得不到的,很可能会用别的“手段”。
突然,船舱内原本悠扬流淌的爵士乐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紧接着,通往船舱的入口处传来几声短促而沉闷的、像是重物倒地的声响,夹杂着一声被强行压下去的惊呼!
司徒靖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如同精致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隙。
他几乎是同时放下了酒杯,水晶杯底与身旁的小圆桌接触,发出“咔”的一声清脆声响。
身体微微绷直,那种闲适的姿态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神贯注、蓄势待发的警觉。“失陪一下,李叔,我看看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平稳,但语速明显快了几分,脚步已向船舱方向迈去。
他刚转过身,迈出不到两步,异变陡生!
他身后那个原本低眉顺眼、如同背景板般垂手侍立的侍者,毫无征兆地动了!动作快如鬼魅,根本没有半点服务人员的温吞。
一块浸透了刺鼻化学药液的白色手帕,从背后猛地捂向司徒靖的口鼻!手法老辣狠厉,目标明确,就是要让他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司徒靖的反应已经快得惊人!
在闻到那丝异味的瞬间,他头猛地向后一仰,试图避开,同时右手手肘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风声狠狠向后撞去!
他自幼接受严苛的格斗训练,这一下若是撞实,足以让偷袭者瞬间失去战斗力。
“砰!”手肘确实撞到了实处,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但偷袭者并非一人!这显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身体两侧的阴影里又猛地扑出两条壮硕的身影,像是潜伏已久的恶狼,四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扭住了他的双臂关节,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
巨大的力量差距让司徒靖的挣扎显得徒劳,他奋力扭动身体,昂贵的西装面料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撕裂声,额角因为极度用力而暴起青筋。
他猛地扭过头,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剐向那个刚刚被他肘击、此刻正捂着胸口狞笑着再次将手帕捂上来的侍者的脸。
这张脸他认识!是跟了司徒家超过八年、深受信任的保镖队长,阿强!
“阿强!是你?!”司徒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因为被捂住口鼻而模糊不清,但里面的震惊、暴怒和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刺痛,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死死盯着阿强那双此刻只剩下冷酷、贪婪和一丝快意的眼睛,试图找出一点过往忠诚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冰冷的漠然。
阿强脸上没了平日半分恭敬,只有事成在即的残忍:“靖少爷,对不住了。”
他手下用力,强效的药液伴随着刺鼻气味疯狂涌入司徒靖的口鼻。
“有人出的价码,司徒家给不起。” 他说话时,目光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冷眼旁观的李国豪。
李国豪此刻已退到安全距离,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计谋得逞的、毫不掩饰的阴冷笑容。
他远远地看着司徒靖被制服、被下药,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掌控一切的得意和一丝轻蔑。
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编排好的戏剧。
司徒靖瞬间明白了一切!
谈判是假,这场海上派对本身就是一个针对他的死亡陷阱!
让他邀约,并买通了他身边最信任的人!哪怕出了事情,也是他的责任。
他想怒吼,想挣扎,但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涌上,视野开始模糊旋转,四肢的力量迅速流失。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感觉到阿强熟练地搜走他口袋里的手机、鳄鱼皮钱包、以及腕上那块价值连城的百达翡丽。
然后,他听到阿强对同伙冰冷地吩咐:“弄干净点,做成意外落水、被螺旋桨卷走的意外。”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提前淹没了他的意识。
他被两个人粗暴地架着,拖向船舷。
咸腥的海风灌进他半张的嘴里,下面是无尽的、咆哮着等待将他吞噬的黑暗深渊。
“下去吧,司徒家的少爷。”阿强冰冷的声音,成了他坠入永恒黑暗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失重感瞬间攫住他。
冰冷的海水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透单薄的衬衫和西装,狠狠扎进皮肤。
他张口想喊,咸涩的海水疯狂涌入气管,带来灼烧般的剧痛。
肌肉松弛剂的药效让他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游泳动作,身体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不受控制地向着幽暗无光的深海沉下去。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挤压着胸腔,耳朵里充满了轰鸣。
光线迅速消失,只有艇上模糊的灯光在头顶越来越远,像即将被吹灭的烛火。
窒息感、巨大的水压、刺骨的冰冷,交织成令人崩溃的痛苦网络。
意识开始涣散,过往的画面碎片般闪过。
不甘心……就这么死在叛徒和阴谋家手里……他试图挣扎,但四肢沉重得不属于自己。
最后一点氧气从肺部挤出,变成一串无力的气泡,向上飘去。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的视野。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湮灭、坠入永恒死亡的瞬间,一点微弱而柔和的光,出现在下方无尽的、墨一般的黑暗里。
那光很奇异,珍珠白色中带着一丝莹莹的蓝晕,不像任何人造光源,更像是……生物发出的荧光?
光晕中,一个模糊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靠近。
司徒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即将熄灭的意识,模糊地“看”到了——那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影!
那是一个……少女?她有着人类的上半身,肌肤在幽暗的海水中白得仿佛会自行发光,长发如海藻般浓密墨黑,在水中飘散舞动。
但她的腰部以下……却不是双腿,而是一条覆盖着晶莹剔透、折射出银色光泽的鳞片的……鱼尾!那条鱼尾优美而有力,轻轻摆动间,便让她在水中灵动自如,速度快得惊人。
她迅速靠近,一张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脸庞映入司徒靖涣散的瞳孔。
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和强烈的关切。
最令人震撼的是她那双眼睛,在幽暗的海水中,如同最纯净的蓝宝石,清澈、明亮,正正地对上他涣散无神的眸子,里面充满了一种不属于这冰冷杀戮之地的、纯粹的生机和焦急。
人鱼?!这是司徒靖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荒谬却无比清晰的念头。
......
同一天夜晚,稍早一些时候。
七鱼正在离“海风号”所在公海有一定距离,但水更深、更僻静的海域练习。
经历了上次无意中激发光晕的惊魂事件后,她变得异常谨慎,不敢再去太远的地方,也不敢再完全放松心神。
她只是在相对安全的水深,练习更精细地控制周身的水流,让一股细小的水流如同温顺的丝带,在指尖缠绕、旋转。
突然,她远超常人的水下听觉捕捉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沉闷的、不寻常的“噗通”重物落水声,紧接着,是短暂却剧烈的搅动水声,然后一切迅速归于一种死寂。
那不像是海洋生物的正常活动。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犹豫了一下,立刻收敛起自身所有的气息和可能的光晕,像一道真正的深海阴影,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急速潜游过去。
靠近了。
她看到一个人影,正在加速下沉,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如同断线的木偶。更让她心惊的是,她敏锐地嗅到一丝极淡的、混合着血腥味的异样气息。
而且,那落水点上方,隐约能看到一艘大船模糊的轮廓和灯光。
救?还是不救?
七鱼的心脏猛地缩紧。
救,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上面有船,有人!万一被看见她这副样子怎么办?她的秘密,苏婉清的警告……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不救?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眼前消逝?那缓缓下沉的身影透出的绝望死寂,刺痛了她善良的本能。
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猛地摆动强健美丽的鱼尾,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冲向那个下沉的身影。
靠近了才看清,是个极其英俊的年轻男人,穿着考究但凌乱的西装,脸色死灰,双眼紧闭,显然已窒息昏迷。
她从他背后伸手,绕过他腋下,将他托起。男人很沉,尤其是在水中完全失去意识后。她咬紧牙关,调动全身的力量,奋力摆动鱼尾,带着他向上方有微弱光线的水面游去。
鱼尾划出的水流强劲而优雅。
越往上,越能清晰看到那艘大游艇的轮廓,甚至能听到被水波扭曲的音乐声和说话声。七鱼的心跳得像要炸开。
她绝不能直接浮出水面!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不远处,有一点微弱的灯火在移动,是一艘晚归的渔船!机会!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和速度,托着司徒靖,小心地潜游到渔船航向的前方水域。
在距离水面还有几米,确保渔船上的人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异常水花的位置,她猛地将司徒靖向上一推!
同时自己像受惊的鱼,瞬间松开手,转身毫不犹豫地向着相反的、更深更黑暗的海底全力下潜,美丽的鱼尾在幽暗的水中划过一道银亮的弧线,瞬间消失不见。
她一直潜到光线完全消失,水压让她感到不适,才敢停下来,心脏狂跳,回头望去。
隔着深深的海水,她隐约看到渔船的灯光改变了方向,似乎靠近了那片水域,然后有手电光柱在海面上晃动。
应该是……被发现了吧?
她不敢再多停留一秒,怀着巨大的后怕,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无边的黑暗,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拼命游去。
那双濒死时看到的、如同蓝宝石般清澈关切的眼睛,和那条将他推向生路的、梦幻而有力的鱼尾,成了司徒靖昏迷前最后的、无法磨灭的记忆,也成了连接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神秘而脆弱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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