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结束后,七鱼回到那间小小的出租屋。房间里死寂,窗外路灯的光晕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摇曳的影子,像水底晃动的光斑。
她脱掉外套挂在椅背上,能闻到衣服上顽固残留的餐馆油烟味,混合着自身那股若有若无、此刻却似乎明显了些的海腥气。喉咙里干得发紧,像有砂纸在摩擦。
她走到狭小的厨房,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杯自来水。
冷水带着浓重的漂白粉味道,喝下去只觉得刺激喉咙,丝毫没有缓解那份焦渴。
她犹豫了一下,转身从橱柜里拿出盐罐,抖了少许盐粒进去,用指尖搅了搅。微咸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极其短暂的慰藉,但身体深处那种空洞的灼烧感立刻反扑上来,叫嚣着“不够,远远不够”。
那种熟悉的、难以名状的渴望又来了。
不是口渴,是全身的皮肤都在微微发紧、发干,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紧紧包裹着,透不过气,渴望被浸润。
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个角,只有某种湿润、深沉的东西才能填满。她走到窗边,用力推开有些滞涩的窗户。深夜带着寒意的风立刻涌了进来,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远处,越过层层叠叠的屋顶,能看到城市边缘那片公园模糊的黑影,而在那片黑影中间,有一块更暗、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区域——是那个人工湖。
明明隔着这么远,她却仿佛能嗅到那股水藻、淤泥和水体本身散发出的、带着土腥气的湿气,正顺着风丝丝缕缕地飘过来,钻入她的鼻孔,诱惑着她的每一寸感官。
她趴在窗台上,深深吸了几口带着湖水气息的空气,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抠着老旧的木头窗框,留下几道浅浅的印痕。
站了不知多久,直到身体因为夜寒而微微发抖,她才猛地转身,像是下定了决心。
她从衣柜底层翻出一件几乎不穿的黑色连帽衫和一条深色运动裤换上,帆布鞋的鞋带被她系得异常紧,仿佛这样能增加一点安全感。
她轻手轻脚地锁上门,走下楼梯。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她摸黑往下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被放大、回响,显得格外突兀。
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伫立在清冷的夜色中。偶尔有一辆出租车亮着“空车”的顶灯无声驶过,车轮压过略显潮湿的路面,发出黏腻的声响。
她拉上帽子,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双手深深插在口袋里,低着头快步走着。风吹在脸上,冰冷,但身体内部那股从心底烧起来的、指向明确的躁动却越来越难以压制。
她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脚步几乎是被本能牵引着。
公园的铁门只是虚掩着,锁头形同虚设。她侧身挤进去,脚下立刻变成了松软的泥土和层层堆积的枯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月光被薄云遮挡,不算明亮,只能勉强勾勒出小径和树木的轮廓,它们的影子投在地上,被拉得变形,像蛰伏的、沉默的活物。
她没有沿着蜿蜒的小路走,而是凭着那股强烈水汽的指引,径直穿过已经有些枯黄的草坪。草叶上凝结的冰冷露水迅速打湿了她的裤脚,凉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反而带来一丝诡异的舒缓。
人工湖就在眼前展开。水面在黯淡月光下呈现出一种铅灰色,宽阔,沉默,随着微风微微起伏,漾开细碎而冰冷的粼光。
空气里那股水藻、淤泥和腐烂水生植物的混合气味变得极其浓烈,这味道并不好闻,甚至有些腐败的气息,但对此刻的七鱼来说,却像带着一种原始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如同磁石般牢牢吸着她。
她走到湖边,岸边是粗糙的碎石和湿滑的泥土。
她蹲下身,犹豫了一下,还是摘掉了右手的手套,将指尖慢慢探进水里。
冰凉!刺骨的冰凉瞬间包裹了指尖。
但紧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舒畅感就从那接触点猛地炸开,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又像久旱的根系终于触碰到水源,唰地一下顺着胳膊急速蔓延到全身四肢百骸。
每一个干燥、紧绷的毛孔都仿佛张开了,贪婪地呼吸着这水汽。
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水下微弱的流动,感受到水压细微的变化,仿佛这湖水是一个沉睡的巨兽,有着缓慢而深沉的呼吸。
她着迷地看着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湖心,水面晃动的破碎月光像是一种无声的、充满诱惑的召唤。
脑子里有个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切:下去,整个身体浸进去,让冰凉的水流包裹每一寸皮肤,没过头顶,隔绝一切……她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一步,帆布鞋踩进了岸边的浅水里,冰冷的湖水立刻浸透了鞋袜,刺骨的寒意让脚趾瞬间麻木,但身体深处涌起的渴望却压倒了对寒冷的感知。
她又像被牵引般往前探了探身子,水面没到了脚踝,裤腿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就在这时,远处的湖心突然传来“扑通”一声轻响,像是有鱼跃出水面又落下。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吓了七鱼一跳。
几乎是同时,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短暂地亮起,又熄灭。这突如其来的、属于现实世界的干扰,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她沉迷的幻境。
一阵更强的夜风突然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几片叶子拍在她的脸上、帽子上,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像是被人从一场浑浑噩噩的梦中强行泼醒。
她在干什么?!半夜三更,一个人像着了魔一样要走进这个陌生的、不知深浅的公园人工湖?湖水这么脏,这么冷,要是水下有水草缠住脚呢?要是抽筋了呢?要是被晚归的人看到当成疯子或者更糟呢?要是……那个“下去”的念头成真,再也上不来了呢?
后知后觉的恐惧像一盆掺着冰碴的水,从头顶狠狠浇下,瞬间熄灭了那股灼热的渴望。她慌忙踉跄着往后退,脚底在湿滑的碎石上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一屁股摔坐在了岸边潮湿泥泞的草地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声震得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带来刺痛感。
她低头看着自己完全湿透、沾满泥点的帆布鞋和裤脚,冰冷的湖水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在草地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刚才那一瞬间,那个强烈到几乎控制了她身体的念头,那个想要投身于黑暗水体的冲动,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和陌生——那真的还是她自己吗?
她在冰冷的地上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狂跳的心脏慢慢平复,四肢却因为寒冷和后怕开始微微颤抖,才用手撑着湿滑的地面,有些狼狈地站起来。
裤子后面湿了一大块,沾满了草屑和泥污。她不敢再看那片在夜色中泛着幽光的湖水,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再次吸进去。
她转身,几乎是跑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快速穿过了漆黑的公园,树枝刮过她的连帽衫,发出窸窣的声响,像是在挽留,又像是警告。
回到出租屋楼下,她靠在冰冷的单元门上,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只能靠着门板支撑身体。楼道里依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漆黑。
她摸出钥匙,手指因为寒冷、潮湿和未褪的恐惧而不受控制地颤抖,试了好几次,钥匙才“咔哒”一声对准锁孔插了进去。
推开家门,屋内熟悉的闭塞感包裹上来,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假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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