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阳光懒洋洋地斜照进出租屋，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缓缓舞动。
七鱼刚把换季的旧衣服收拾好，塞进衣柜最底层。
她用湿抹布擦了一遍书桌和窗台，水桶里的水变得有些浑浊。
忙完这些，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但心情却难得地轻松了一些，像是暂时卸下了什么重担。
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是之前租客留下的。
叶子蔫黄，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七鱼拿起那个旧塑料浇水壶，壶身有个磕碰的凹痕。
她走到厨房水龙头下接了点水，水柱哗哗地冲击着壶底。
她提着水壶回到窗边，倾斜壶嘴，细细的水流洒向绿萝干裂的土壤。
一边浇着水，她一边无意识地哼起了一段调子。
不知道是哪首歌的旋律，很简短，几个音符来回重复，用的是她最近练习的、比较放松自然的音调，声音很轻，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哼唱的时候，她感觉喉咙和胸腔有种奇特的通畅感，像是声音的振动带起了身体里某种沉睡的、温顺的能量，缓缓流动。很舒服。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
从壶嘴流出的水线，似乎比平时更细、更凝聚了，不像往常那样容易散开溅出水花。
水珠滴落在绿萝宽大的叶片上，没有立刻滚落，而是像一颗颗圆润的小珍珠，在叶面上微微停留，折射着阳光，泛着晶莹的光泽。
更让她惊讶的是，那些原本蔫黄的叶片，边缘的枯色好像淡了一点？
叶脉似乎也显得更清晰了。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停下哼唱，弯下腰凑近了仔细看。不是错觉。靠近土壤的那片老叶，叶尖的黄色确实褪去了一些，透出点绿意。
甚至在一片老叶的基部，她看到了一丁点极其细微的、嫩绿色的突起——那是一个刚刚萌发的叶芽尖尖！
七鱼屏住了呼吸。
她直起身，心脏开始咚咚地敲打肋骨。
她犹豫了一下，又尝试着，极其轻微地哼出了刚才那几个音符。
那种对水流微弱的掌控感又隐约出现了。
壶里的水似乎流得更顺畅了些。
而窗台上的绿萝，在午后的阳光里，叶片仿佛舒展得更开了，那抹新绿也似乎更明显了一点。
她猛地想起了那个生理痛到意识模糊的夜晚，床头杯子里违背重力漂浮起来的几颗小水珠。
不是幻觉！
那次是因为痛苦，而这次，是因为放松状态下的哼唱！
她的声音，真的能影响水！
甚至……能让植物焕发生机？
巨大的震惊像潮水一样涌过，让她手脚有些发麻。
这感觉不像恐惧，更像是一种……发现了自身隐藏秘密的悸动。
就在这悸动的顶点，七鱼下意识地、带着一丝求证和好奇，将哼唱的声调稍稍提高了一点点。
她紧盯着壶嘴水流的变化。
然而，就是这细微的音量变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失控。
水流不再是温顺的细线，而是猛地一颤，像一条被惊动的小蛇，脱离了壶嘴的控制，“哗啦”一下，一股小水柱不受控制地泼溅出来，不仅浇湿了绿萝，更溅湿了窗台和她的袖口。
冰凉的水滴让她一个激灵。
刚才那片刻的、如臂指使的掌控感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涩的、无法预料的陌生感。
这能力的边界在哪里？
它是否像这水一样，稍不留意就会失控四溅？
正是这小小的意外，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发现秘密带来的悸动气泡。
但这悸动只持续了几秒钟，就被一股更强烈的寒意取代。
如果这不是幻觉，如果这种能力是真的……她看着那盆仿佛被注入了生机的绿萝，又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掌。
这世界是遵循物理定律的，是普通的。
让人听见能影响水、促进植物生长的歌声？
那会被当成什么？
怪物？
实验品？
她立刻闭紧了嘴巴，像是害怕有什么声音会自己跑出来。
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远离那盆绿萝和那个浇水壶。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第一次觉得这个熟悉的空间里充满了潜在的危险。
桌上那杯没喝完的水，看起来平静，底下是否也藏着不安分的躁动？
卫生间里隐约传来的滴水声，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她甚至不敢再去回想那段旋律，生怕一想，音符就会不受控制地溜出唇缝。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包裹了她。
这个秘密，她无法与任何人分享。
她走到门口，下意识地检查门锁是否完好，又拉严了略显单薄的窗帘，仿佛要将这个危险的自己和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做完这一切，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心跳依然很快，但不再是兴奋，而是劫后余生般的虚脱。
她的视线落在墙角那个蒙尘的旧吉他盒上。
那是她曾经梦想的遗迹，如今更像一个隐喻——一个需要被牢牢锁住的容器。
声音是钥匙，但打开的，未必是天堂。
房间里只剩下阳光移动的细微声响和她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
这能力是真实存在的。
但它不是礼物，是必须被死死锁起来的潘多拉魔盒。
在彻底弄明白如何控制、如何隐藏之前，她绝不能，再也不能，轻易尝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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