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秦毅和王宇昊刚走出气氛压抑的会议室,来到可以俯瞰部分运作区的金属连接平台,就看到一个身影早已等在那里。
疾风背对着他们,双手紧握着平台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作战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猛地转过身,那双总是锐利冷静的眼眸此刻写满了难以掩饰的焦虑和急切,甚至忘了最基本的礼节,直接看向秦毅:
“总监…会议结果…?”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所有的担忧都浓缩在这简短的问句中。
王宇昊看了一眼秦毅,沉默地后退半步,将主导权交给秦毅,同时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确保谈话的私密性。
秦毅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迎上疾风充满压力的注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平台边缘,与疾风并肩而立,望着下方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指挥中心和来来往往的人员。
巨大的哈夫克徽标在中央全息屏上缓缓旋转,投下幽蓝的光。
“董事会通过了。”秦毅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归巢’项目启动,由我全权负责。”
疾风闻言,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一瞬,一口憋了许久的气终于缓缓吐出。但紧接着,新的担忧立刻涌上心头。她太清楚哈夫克高层的行事风格,也太了解那些董事们,尤其是安全部门的沃里克,绝不会轻易接受一个GtI精英被如此“优待”。
“他们……没有提出其他条件?或者……附加限制?”疾风追问,目光紧紧锁定秦毅的侧脸,试图从中读出更多信息。
她害怕听到诸如“仅限于情报提取期”、“视合作态度决定后续资源投入”之类的保留条款。
秦毅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洞悉了她未尽的担忧。“沃里克董事确实强烈反对,菲尔德董事也对资源投入提出了质疑。”
他语气淡然,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内部安全部门对潜在风险的反应,一如既往的……激烈。”
疾风的心猛地一沉。
沃里克的反对在她意料之中,但被正式摆在台面上,就意味着露娜未来的处境将时刻伴随着来自内部的审视和压力。
“那……”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难道要问总监是否顶住了所有压力?这无异于质疑他的能力和权威。
“我既然提出了这个计划,自然会处理好所有障碍。”秦毅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露娜会得到协议内的A级医疗救助,包括她右手的神经修复。这是雅各布先生亲自批准的。”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但是,疾风,你也必须清楚。这份‘优待’并非无偿,也非出于怜悯。它建立在她的‘价值’,以及你作为‘担保’和‘引导者’的基础之上。”
“董事会,尤其是安全部门,无数双眼睛会盯着她,也会盯着你。她任何一点可疑的举动,你任何一次带有个人情感的判断失误,都可能成为他们推翻这个计划、甚至反过来追究你责任的借口。”
秦毅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沉重,“露娜现在是一只被锁在笼中的鹰,而握着钥匙的人,表面上是我,实际上,是你。她的命运,以及你能否摆脱‘看守’的嫌疑真正获得集团的完全信任,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接下来的表现。”
疾风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
她明白了秦毅的意思。
这不仅仅是一次医疗救助,更是一次严酷的考验,对露娜的,也是对她自己的。
“我明白,总监。”疾风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我会确保她的‘价值’得到体现,也会守住我的职责底线。”
秦毅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龙影’的小队会负责外围警戒和物理安全限制。技术部门很快会准备好神经限制器。在她伤势稳定,限制器安装完成之前,由你主要负责与她接触,稳定她的情绪,初步评估她的…合作意向。”
“是。”疾风应道。
“去吧。”秦毅挥了挥手,“她在临时医务室,情绪可能还不稳定。记住我对你说的话,也记住你自己是谁。”
疾风深深看了秦毅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了感激、决心,以及沉甸甸的责任。
她没有再多言,利落地转身,步伐坚定地朝着通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王宇昊看着疾风离去的背影,低声道:“你把所有的压力都扛过来了,又把一部分转给了她。”
秦毅的目光依旧望着下方繁忙的景象,语气平淡:“这是她必须承受的。她和露娜的羁绊是优势,也是软肋。不让她自己直面这份压力并驾驭它,她永远无法真正成长,也无法在董事会那些老狐狸面前,保住她想保住的人。”
他转过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走吧,我们也有我们要做的事。
‘归巢’项目只是开始,挖出‘仲裁者’,才是真正的目标。”
另一边,疾风快步穿过冰冷的金属走廊,心中五味杂陈。
董事会的批准带来了希望,但随之而来的沉重责任和无形压力,也如同枷锁般套在了她的身上。
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和露娜的将是什么,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走下去。
临时医务室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室内只剩下医疗设备规律的滴答声,以及清冷空气中药水与消毒剂混合的气息。
金卢娜(露娜)依然维持着背对门口的姿势,面朝墙壁,像一尊拒绝融化的冰雕。
只有她略显紧绷的肩线,透露着并未入睡的清醒。
疾风放轻脚步,走近床边。
她没有立刻出声,目光流连在金卢娜被精密支架固定的右手腕,以及左臂缠绕的洁白纱布上。
这双手,曾经在万众瞩目的赛场上,为她和自己赢得无数荣耀,稳定得如同磐石。如今却伤痕累累,前途未卜。
一股尖锐的痛惜刺穿了疾风的心脏。
“卢娜。”她开口,用的是她完整而真切的本名,剥离了GtI赋予的“露娜”代号,也不同于昵称“莉娜”,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分量。
床上的身影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沉默是唯一的回应。
疾风将一直握在掌心的东西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挨着那杯早已凉透的营养液。
那是一小盒她们过去最偏爱的黑巧克力,品牌和口味都未曾改变。
在无数个备战的深夜,她们会分享同一块,那是独属于她们的、带来片刻宁静与甜蜜的仪式。
“董事会通过了。”疾风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你会得到最好的治疗,雅各布先生亲自批准的方案,包括你右手的神经修复。”
金卢娜终于缓缓转过身。苍白的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深可见骨的疲惫和一层自我防御的讥诮:“所以,我现在是哈夫克编号待定的‘资产’了?需要我为此签署一份效忠协议吗,‘疾风’指挥官?”
她的目光扫过那盒巧克力,冰封的眼底似乎裂开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但旋即被更深的寒意覆盖,“收起这些怀旧的戏码吧,克莱尔。它们现在只会显得可笑。”
疾风没有因她的锋芒而退缩,她拉过椅子坐下,迫使自己的目光与金卢娜那双写满抗拒的眸子对视:“这不是戏码,卢娜。这是一个开始。我承诺过,会让你有机会重新感受弓弦的震动。”
“用哈夫克的科技?”金卢娜嗤笑一声,带着自毁般的快意抬起自己被禁锢的右手,“接上他们的模拟神经?变得和你一样……半人半机械?然后呢?用这双被‘修复’的手,去瞄准我昔日的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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