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疾风”的测试报告和初步部署命令下达后，秦毅没有立刻返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脚步一转，走向了“影网”核心实验室的区域。
相较于“熔炉”的喧嚣和“炼狱”的肃杀，这里只有服务器低沉的运行嗡鸣和空气中淡淡的、属于精密仪器的冷却液味道。
时间已是深夜，实验室的大部分区域都已熄灯，只有最深处的主控区还亮着幽蓝的光芒。秦毅输入权限，防爆门无声滑开。
佐娅果然还在。
她坐在控制台前，柔和的屏幕光映在她略显疲惫但依旧专注的侧脸上。
无数数据流在她面前的多个全息屏幕上滚动，其中一块正显示着潮汐监狱周边的能量读数异常波动，另一块则在不断尝试破译GtI新的通讯加密协议。
听到开门声，她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却没有立刻回头，只是轻声说：“‘裁决’的手感如何？”
秦毅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能感受到她肌肉的紧绷。他没有回答关于装备的问题，而是力道适中地揉按着她僵硬的肩颈。
“很晚了。”他的声音比在试验场或指挥中心时，明显柔和了许多。
佐娅终于放松身体，向后靠了靠，将头微微后仰，枕在他的小腹处，抬眼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你不是也没休息？听说新人的表现惊人？”
“一把需要小心使用的利刃。”
秦毅简略地评价，目光落在她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数据上，“GtI有动静？”
“嗯。”佐娅坐直身体，指向潮汐监狱的监控画面，“能量读数有些异常，像是某种高强度信号扫描，但很隐蔽，不像是常规巡查。另外，王宇昊的加密频道活跃度在过去三小时内提升了百分之四百，虽然内容依旧无法破解，但……他肯定在策划什么。”
秦毅的眼神微凝。王宇昊果然不会坐视麦晓雯被长期关押。
“能预测他们的行动时间吗？”
“很难。”佐娅摇摇头，揉了揉眉心，“GtI更换了新的底层加密算法，破解需要时间。而且……我担心这是不是故意放出的烟雾。”
秦毅沉默了片刻，放在她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尽力就好，不要透支自己。”
佐娅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关切，心中一暖，伸手覆盖住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背，指尖有些凉。
“我知道。只是……感觉风暴快要来了，秦毅。雷斯死了，疾风成型，王宇昊在行动，哈夫克先生对你期望越来越高……所有线头好像都拧在了一起。”
秦毅俯下身，从背后环抱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
这是他在硝烟与谋略之外，唯一能感到片刻安宁的地方。
“风暴来了，就面对它。”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我们有‘影网’，有‘裁决’，现在又多了一把‘疾风’。更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佐娅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和力量，心中的些许不安渐渐被抚平。她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了片刻，享受着暴风雨前夕难得的宁静。
过了一会儿，佐娅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挣脱他的怀抱，从控制台下的储物格里拿出一个保温盒，里面是几块看起来十分精致、却有些焦糊痕迹的小饼干。
“我……下午尝试做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可能火候没掌握好。”
秦毅看着那几块卖相不佳的饼干，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笑意。他拿起一块，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仔细地咀嚼着。
“怎么样？”佐娅有些紧张地问。
“有点甜，”秦毅看着她，目光深邃，“还有点焦。”
佐娅的脸更红了，作势要抢回来：“那别吃了！”
秦毅却抬手避开，将剩下的半块也放进嘴里，认真地说：“但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的。”
佐娅知道他在哄自己，但心里还是像被蜜糖浸过一样。
她知道，在这个男人冷硬的外表下，藏着只对她展露的温柔。
“走吧，”秦毅拉起她的手，“我送你回去休息。数据是分析不完的，明天再看。”
这一次，佐娅没有拒绝，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关闭了主控台的屏幕。
幽蓝的光芒熄灭，实验室陷入黑暗，只有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两人并肩走在安静的走廊里，身影被拉长。前方是未知的挑战与危险，但此刻，紧握的双手给予了彼此最大的勇气与力量。
对他们而言，这短暂的温情，便是黑暗中最珍贵的光亮，足以支撑他们继续在荆棘之路上前行。
而此时普罗米修斯独自坐在昏暗的监控屏幕前，屏幕上分割着数个画面，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是通过高风险渠道获取的、一段极其模糊的哈夫克总部外围监控影像。
影像中，秦毅与佐娅正并肩从主建筑走出，走向远处的居住区。
夜色中看不清具体表情，但秦毅微微偏向佐娅的姿态，以及佐娅侧头听他说话时自然的肢体语言，都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刺穿着罗米修斯的心脏。
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凭什么？！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精密如同仪器般的大脑中盘旋。
罗米修斯清楚地记得，在许多年前，当他和佐娅还同在一个研究团队，为同一个目标奋斗时，那个偶然的、佐娅因项目成功而激动地拥抱他的瞬间。
他当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心率飙升到危险值，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笨拙地、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那是他距离她最近的一次，也是他无数次在数据回溯中反复品味，却又因自己当时的拙劣反应而懊悔不已的瞬间。
而秦毅……这个半路杀出的、双手沾满鲜血的哈夫克刽子手，这个代表着混乱与破坏的“哈夫克之爪”，他凭什么能如此自然地站在佐娅身边？凭什么能拥有她毫无保留的信任，甚至……可能是更深刻的情感？
罗米修斯无法理解。
在他的逻辑世界里，情感应该是一种基于共同理念、智力对等、长期共事基础上产生的、稳定而理性的共鸣。
就像他和佐娅曾经那样。
他了解佐娅的每一个思维习惯，能预判她的研究方向，他们曾在无数个深夜就一个算法问题争论不休，又最终达成共识。
那种灵魂层面的共鸣，是秦毅这种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夫永远无法企及的。
可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把精致手枪上——那是佐娅在很多年前送给他的礼物，为了表彰他在一次联合项目中的关键贡献。
他一直贴身珍藏，这不仅仅是一件武器，更是他内心深处最珍贵的情感寄托，是那个美好时代唯一的物证。
他想象着秦毅可能拥有佐娅赠送的、更私人的物品，这个想象让他感到一阵尖锐的、近乎生理性的不适。
嫉妒如同隐秘的毒液，在他严谨的思维回路中蔓延。
他嫉妒秦毅能如此轻易地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亲近；嫉妒秦毅能与佐娅共享此刻的目标与秘密；更嫉妒秦毅身上那种他永远无法拥有的、近乎野蛮的行动力与决断力——正是这种特质，或许在佐娅看来，是身处黑暗乱世中的一种“可靠”。
他知道这种情绪是不理性的，是低效的，甚至可能影响他的判断。
但他无法完全控制。
这种嫉妒与他对佐娅安危的担忧、对秦毅其人的憎恶紧密地缠绕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视线从监控画面上移开，聚焦于屏幕上滚动的、关于哈夫克“影网”系统的攻击性代码。
必须证明……我的道路才是正确的。必须让她看清，谁才是真正能与她并肩同行的人。
这份因爱而生的嫉妒，并未让他消沉，反而转化为了更偏执的动力。
他要证明自己比秦毅更加优秀可靠，然而，在他内心深处，一个微小的、他不愿承认的声音在问：即使证明了这一切，那个会笑着拥抱他的佐娅，还回得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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