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王将醒？”我如坠冰窟，声音发颤，“道长，那……那怎么办？”
老道长长叹一声，眼神疲惫：“大阵已残，镇魂钟亦只能暂压，无法灭杀。尸王若彻底苏醒，携万千尸傀破印而出，百里之内，将成鬼蜮。”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你身中尸毒，已与地底尸气产生感应，如同黑夜明灯。尸王苏醒，第一个便会寻你。”
我浑身冰冷：“难道……没救了？”
“一线生机。”老道目光锐利，“趁尸王未醒，魂未归位，找到其真身棺椁，将此‘破煞符’贴于棺盖，或可将其重新镇压。”
他从道袍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用朱砂画满玄奥符文的黄纸，符纸边缘焦黑，仿佛被火燎过。
“但此去九死一生，你尸毒在身，靠近棺椁恐会加速异变。”老道沉声道，“如何抉择，在你。”
我接过符纸，触手冰凉。看着昏迷的小胖和身上的伤口，苦笑一声。
还有得选吗？
“我去。”我嘶哑道。
老道点头，指向村后深山：“尸王棺椁，就在后山‘养尸地’古墓之中。记住，鸡鸣之前，若未成功……”
他未尽之言，化作一声叹息。
“尸王……将醒？”
这四个字像四把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穿透颅骨，直刺灵魂深处！我浑身猛地一颤，如坠万丈冰窟，从头顶凉到了脚底板！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道……道长……那……那怎么办？！我们……我们会死吗？！”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几乎要窒息。小胖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绝望的气氛，在我身后发出无意识的、恐惧的呜咽。
老道长雪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凝重。他缓缓摇头，声音沙哑而沉重：
“唉……‘九幽镇尸大阵’历经百年，早已残破不堪，阵眼之力十不存一。这‘镇魂钟’虽能涤荡邪气，暂时压制尸群凶性，却已无法灭杀尸王本源。若让那孽畜彻底苏醒，挣脱封印，携这地底万千尸傀破土而出……届时，阴气冲天，尸横遍野，百里之内，必将生灵涂炭，化为一片死寂鬼蜮！无人可挡！”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我身上那些乌黑发青、隐隐作痛的伤口上，眼神复杂：“而你……身中尸毒，毒已入血，你的生气已与地底弥漫的尸气产生了微妙的感应。在尸王眼中，你便如同黑夜中的一盏明灯，清晰无比。一旦它苏醒，第一个要吞噬的，便是你这具蕴含它同类气息却又充满活人生机的‘容器’，以补全它破封而出的消耗！”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几道深可见骨、边缘泛着黑气的抓痕，一股冰冷的绝望感蔓延全身。容器？我是尸王苏醒后的第一个点心？
“难道……就……就没救了吗？道长！求您救救我们！”我几乎要跪下去，声音带着哭腔。
老道长沉默了片刻，枯槁的脸上皱纹更深了。他缓缓抬起眼，那双锐利的眸子死死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
“天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万事万物，总有一线生机。”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极其严肃：“趁那尸王尚未完全苏醒，魂魄未及归位，力量未至巅峰，若能找到其真身藏匿的棺椁，将此物贴于棺盖之上，或可借残存阵法之力，将其重新镇压！”
说着，他颤抖着从那件破旧道袍的深处，摸索着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长方形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边缘呈现焦黑色、仿佛被火焰灼烧过的符纸。符纸之上，用某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液的朱砂，画满了密密麻麻、玄奥无比的符文图案。那些符文扭曲盘绕，透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力量感，仅仅是看着，就让我感到一阵心悸。
“此乃‘破煞符’，乃先师当年炼制，蕴含一丝纯阳破邪之力，是镇压那尸王的关键之物。”老道长将符纸递向我，眼神凝重如铁，“但你必须知晓，尸王棺椁所在，必是阴气最重、最为凶险的‘养尸地’，且有强大尸傀守护。此去，可谓九死一生！而你身中尸毒，越是靠近尸王棺椁，受到其本源尸气牵引，尸毒发作便越快，甚至可能……在抵达之前，便先化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他将符纸悬在半空，沉声道：“是冒险一搏，搏那一线生机；还是留在此处，或许能借镇魂钟残力，苟延残喘片刻……如何抉择，在你一念之间。”
我看着那张泛黄焦黑的符纸，又看了看身边神志不清、瑟瑟发抖的小胖，再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那股蠢蠢欲动、不断蔓延的冰冷尸毒。留在这里？等死吗？等尸王醒来，第一个吃掉我？
我苦笑一声，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我还有得选吗？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身体的剧痛，我伸出颤抖却坚定的手，接过了那张冰冷的、仿佛有千斤重的“破煞符”。符纸入手，一股奇异的冰凉感顺着手臂蔓延，竟然让我体内躁动的尸毒稍微平复了一丝。
“我……我去。”我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
老道长深深地看着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或者是怜悯？），缓缓点头。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庙门外，村落后方那片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幽深、更加黑暗、仿佛巨兽匍匐的连绵山峦：
“尸王真身棺椁，便藏于后山极阴之处的‘养尸地’，一座唐代古墓之中。此去凶险，你好自为之。”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天色，月已西斜。
“记住，务必在鸡鸣之前，将此符贴于尸王棺盖之上。一旦鸡鸣破晓，阳气初生，若尸王未醒，阵法或可借势稳固；但若鸡鸣时尸王已醒……则万事皆休，大罗金仙难救。”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化作的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感到绝望。
鸡鸣之前……
我紧紧攥住手中的破煞符，将它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的衣袋里。看了一眼昏迷的小胖，对老道长道：“道长，我朋友……劳您照看。”
老道长微微颔首，不再言语，只是拄着那根钟槌木杖，缓缓退回到神像后的阴影之中，仿佛与这片古庙的黑暗融为一体。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口沉默的镇魂钟和威严的神像，咬紧牙关，拖着伤痕累累、尸毒蔓延的身体，一步一顿地，迈出了古庙的门槛，孤身一人，走向那片吞噬一切的、未知的黑暗深山。
前方，是九死一生的绝路。也是唯一……可能存在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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