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着高烧昏睡了两天,梦里全是那双水底的眼睛。
醒来后,我把那本补充条例贴身藏好,再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周后,下起了连绵的雨,山雾笼罩了整个校园。
午休时,我路过实验楼,远远看到那棵编号07的老槐树在雨幕中孤零零立着。
树下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撑着把破旧的黑伞,一动不动。
我记起条例,转身想绕路,却听到身后传来清晰的、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
我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盥洗室那晚的经历像一场无法醒来的高烧噩梦,持续折磨了我两天。我浑浑噩噩地躺在宿舍床上,额头滚烫,身体却一阵阵发冷。只要一闭上眼,镜子里那双布满血丝、空洞绝望的眼睛就会浮现出来,死死地盯着我,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和低沉的呜咽。我甚至能闻到那股铁锈混合着腐烂水草的腥臭气味。
退烧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本《补充条例》从抽屉深处翻出来,小心翼翼地用塑料纸包好,塞进了贴身的口袋里。那薄薄的几页纸,此刻重若千钧,每一个用红笔标出的字,都像是用鲜血写成的警告。我再也不敢把它当成儿戏,那晚的经历已经用最恐怖的方式证明了它的分量。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惊弓之鸟。严格遵守着一切校规,甚至到了神经质的地步。天黑后绝不在教学楼逗留,走路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触犯任何一条看似荒谬的规定。同学们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但在这所压抑的学校里,没人会多问什么,只是投来更加疏离的目光。
一周后,天气毫无征兆地变了。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山头,很快就下起了连绵不绝的秋雨。雨不大,却细密冰冷,带着刺骨的寒意,一连下了好几天都没有停歇的迹象。整个校园被浓重的山雾笼罩,能见度极低,远处的建筑都变成了模糊的灰色剪影,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土腥味和一种说不出的沉闷。
这天午休,我因为一点小事需要去实验楼找一位老师。雨还在下,我撑着伞,低着头,快步走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实验楼位于校园最偏僻的角落,背后紧挨着一片荒芜的小山坡。
就在我快要走到实验楼侧门时,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向了楼后那片被雨雾笼罩的空地。
我的心猛地一跳。
空地中央,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棵大树。树干粗壮虬结,树皮斑驳脱落,枝叶在凄风冷雨中显得格外萧索。我眯起眼睛,隐约看到树干上钉着一块褪色的铁牌,上面似乎用红漆写着模糊的数字——“07”。
是老槐树!条例里严禁在雨天靠近的那棵!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立刻转身,绕远路走。
然而,就在我的目光即将从槐树上移开的刹那,我猛地顿住了。
树下……好像有东西。
雨幕朦胧,视线不清,但我依稀看到,在那棵老槐树庞大而扭曲的阴影下,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非常模糊,几乎与灰暗的背景融为一体。他(或者她)撑着一把破旧不堪的黑色雨伞,伞面低垂,完全遮住了上半身,只能看到伞下露出一截深色的、像是裤脚或者裙摆的东西。人影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塑,静静地立在瓢泼大雨中,面对着粗糙的树干。
他在干什么?避雨?不可能,实验楼门口就有屋檐。罚站?这种天气,谁会在这里罚站?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条例第四条的内容如同警报般在脑中尖锐响起:“雨天不得靠近生物实验室后的老槐树……”
快走!立刻离开这里!
我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猛地转过身,想要沿着来路退回。
可就在我转身的瞬间——
“吱嘎——!!!”
一声极其尖锐、刺耳,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身后响起!
那声音……我太熟悉了!是指甲!是长长的、坚硬的指甲,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刮过粗糙黑板表面时发出的、让人头皮发麻、牙根酸软的噪音!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是那棵老槐树的方向!
条例第九条!“若听到有人用指甲刮黑板,必须立刻捂住耳朵默诵校训!”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四肢僵硬得无法动弹。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想跑,但双腿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我想捂住耳朵,但手臂根本不听使唤。
我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背对着那棵槐树和树下那个诡异的人影,任由那恐怖的刮擦声一下、一下,如同钝刀子割肉般,折磨着我的神经。冷汗像小溪一样从我的额头、后背涌出,瞬间浸透了我单薄的校服,冰冷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雨,还在下。雾,更浓了。
那刮擦声持续着,不紧不慢,带着一种冰冷的、戏谑的意味,仿佛在欣赏我的恐惧。
而我,就像被钉在了原地的猎物,连最基本的逃避指令都无法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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