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王简相约来到许府,还未进入,那股熟悉的、由檀香与纸灰混杂的气味便首先透了出来。
高悬的素白灯笼在微风中轻晃,黑漆的大门洞开,露出内中一片素白。
白幡如雪,层层垂落,在穿堂风中微微颤动,衬的那屋檐下的“奠”字灯笼,也失了几分血色。
王简跨过高高的门槛,偌大的庭院里,人人皆披麻戴孝,在灵堂前伏倒又起身。在门口稍立片刻,待司唱一声高呼,才整了整衣冠缓步上前,接过旁人递来的三炷香,王简深深的揖了下去,周边的呜咽声便传扬开来。
待到敬香完毕,王简自灵堂返回,却在这庭院旁边的走廊位置,看见了一身素白麻衣,手持哀杖的许威,想来是方便助力,那许威身体前驱,单手负于背后,不显威武神色,满头银发也随意的束在身后,望着棺前的灵牌怔怔出神。
王简想了想,迈步走了过去,拱拱手说道:“节哀”
许威摇了摇头,声音干裂的说道:“言儿乃老夫幼子,虽说是庶出,但老夫乃老来得子,对其自然百倍爱护,可其性子执着,偏爱与其兄长们较量,老夫虽身居高位,又怎能将子辈全部召入军营之中赐下高官厚禄,岂不是任人唯亲之辈,所以不管言儿如何央求,老夫偏不管不问,期望他能知难而退,接手家族商事...”
说到此时,许威已经眼含泪花,停顿片刻后才继续说道:“谁知当时狼盗猖獗,族中商队连番被劫,言儿又不曾真的安稳下来,便独自离去,委身与狼盗之内,并以此立志,言明狼盗不除,不会归来。
这些事也是老夫自好友口中得知,随即便亲身设下埋伏,想要将狼盗除去,好让言儿早日归来。可虽说让那狼啸寨众人吃了暗亏,却并未伤及其根本,这狼啸寨常年盘踞此地,对这周边环境颇为熟悉,老夫一行之人又只是许府护卫组成,那武威铁骑也是奉命前来迎接老夫回归,才忧虑老夫安危,前去相助,当时赵国境内群匪异动,老夫又只能迅速归位,再得到消息之时,才知那狼啸寨已然被人连根拔除,这言儿也了无踪迹”
王简听到这里,才了然的样子,心中想着,怪不得区区狼盗匪患,竟然能引来戍边的武威铁骑出手,也是那杨志该有这一劫。
这时,一名高大汉子从远处走来,疑惑的看了王简一眼,却终是有急事般,走到许威身边咬耳两句。
那许威才抬起袖口拭去眼角的湿润,向王简拱手告别:“俗事缠身,老夫得先行离去”
王简急忙拱手,从方才的话语中,王简对这许威重新认识了一番,心中也改变了些印象。
目视二人离开,王简望着那高大汉子的背影也感觉有些熟悉,终是想起,此人当时也在伏击队伍中,与杨志和二当家交战在一起,也未落了下风。
正在王简沉思时,腰身位置传来一声怯懦的询问声:
“你就是言叔的徒弟吗?”
王简顿了顿,向周边看去,却并未发现任何身影,又想起来什么般向下看去,才看见了一名六七岁岁左右的男童来,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与你的言叔是什么关系?”
男童皱了皱眉,摆出一副小大人模样,老气横生的说道:“是我先问你,先生曾说,凡承他人之问,当先尽己所知以对,而后方可回询其详,才合乎君子之道”
王简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那男童才得胜一般,面色红了红的说道:“许念言”
王简听罢顿了顿,那男童还以为王简没听见,又提高几分的说道:“我叫许念言,言叔他是我最小的叔父,我却从来没见过他”
王简只得再次点头,二人便就此沉默下来,各想心事。
远处也唤来一声:“言儿,莫要乱跑,快些回来”
那许念言才如临大赦般拱了拱手跑开。
王简便转身离开了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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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盟驻地,稍显昏暗的房间内,林副帮主躺在床上,口眼歪斜四肢乱颤,嘴中的白沫被身边的秀丽妇人擦去,却又冒了出来。
此番举动惹得落座在桌边的一名阴柔男子厌恶的皱了皱眉,转头问向其身边哈腰倒茶的男子:“你是说这林副帮主被人看了一眼,便成了这般样子?”
那男子满是讨好神色的放下茶壶,十分确信的说道:“就是如此,听说那人眼中放光,十几步之外都能看得清楚”
“听说?”阴柔男子拿取茶杯的动作顿了顿,愠怒道:“赵帮主,你到底是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本座来此可不是听你讲故事的”
被这一声训斥,歃血盟帮主急忙诚惶诚恐的摆手:“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就算给小人千百个胆子,也不敢哄骗了圣主,那相伴的属下确实是这般说的,其实连小人也有些不信的,哪有人能白日双目放光...”
话说至一半,就被阴柔男子摆手打断,又厌恶的看了林副帮主一眼,才放出神识探查。
片刻后,阴柔男子在赵帮主的希冀目光中收回神识,沉吟道:“心神已然迷乱,若是被修士用神识攻击,也必须是筑基修士的锐利神识才有这般效果,听你说此人是青年模样?”
赵帮主点头如捣蒜。
“那便怪了,按照你所描述的面容,此人断然不是轮回宗之人,也不会是那秦啸歌”说到这里,阴柔男子抬起白嫩修长的手掌撑起下巴:“那会是谁,开元城何时来了这么一位年轻的筑基修士”
赵帮主见其有些困惑,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要不小的派人去打探一番,此人既然是为了四海帮出头,那必然与对方有些关系,或许绑来一名四海帮成员询问也可,开元城龙蛇混杂,丢失一人也实在常见,怀疑不到我们头上来”
“不可!”阴柔男子伸手制止道:“如今正值圣祖大计之中,断然不能随意树敌。此事你别再插手,只要安心完成本人的吩咐就行,好处自然少不了你。本座自会安排他人暗中探查,你歃血盟明面上也要与那四海帮打好关系,减轻对方的提防之心”
赵帮主用力抱拳回复:“小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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