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还在翻滚，热浪扑在脸上。萧玄站在崖边，盯着那道裂缝。石阶向下延伸，被浓烟遮住，看不清底。
苏挽月走到他身边，呼吸有些急。她抬手摸了摸左眼尾，那里还带着一点凉意。刚才流泪了，现在干了。
“下面有东西。”她说。
燕南天从后方走来，红枪扛在肩上。他看了眼谷底，又看向两人，“厉无涯已死，毒谷烧尽，你们还要下去？”
萧玄没回头，“火是烧干净了，可有些事还没完。”
他往前一步，脚踩在第一级石阶上。石头发烫，但没有塌陷。他继续往下走。
苏挽月跟上。燕南天皱眉，最终也迈步。
三人顺着石阶下行。越往下，空气越闷。地面铺着灰烬和碎骨，墙上有抓痕，像是有人临死前挣扎过。墙壁刻着字，歪斜凌乱：“长生不可求”“丹成即魂灭”。
苏挽月伸手碰了下墙面，指尖沾到一层粉末。她闻了闻，“是药灰。”
前方出现一道石门，半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不是火光，而是一种泛青的冷亮。
萧玄停下，“里面有机关。”
他说完，掌心贴地，真气探出。地面震动了一下，石门突然闭合。一块巨石从上方砸落，封住入口。
身后也没了退路。
燕南天上前，一枪刺向石壁。火星四溅，石头纹丝不动。
“困住了。”他说。
苏挽月蹲下，从发间取下一根银针。她将针尖插入地面裂缝，轻轻一挑。底下传来机括转动的声音。
萧玄立刻道：“别动！”
但已经晚了。四周墙壁开始移动，露出一个个小洞。洞中喷出淡紫色雾气。
燕南天屏息，“有毒。”
苏挽月迅速从药囊取出两粒药丸，递给萧玄和自己。她吞下后，又递一粒给燕南天。
燕南天摇头，“我不用。”
他转身背对雾气，红枪横握。
萧玄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瞳孔泛起金光。他看清了雾中的轨迹——那些不是随机飘散的，而是按某种规律流动。
“这是迷阵。”他说，“走错一步，就会陷入幻觉。”
他说完，向前迈步。脚步精准落在每一块未被熏黑的石砖上。
苏挽月紧跟其后。她的银针仍在手中，随时准备施针镇神。
燕南天走在最后，枪不离手。
雾越来越浓。忽然，苏挽月停步。
她看到前方站着一个女人，穿杏黄襦裙，背影熟悉。
“娘……？”她低声说。
女人缓缓转身。面容模糊，却让她心跳加快。
萧玄一把拉住她手腕，“别看她眼睛！”
他将人拽到身后，抽出唐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刀气斩过，幻象破碎。
苏挽月喘气，“我没事。”
她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
三人继续前行。终于穿过长廊，来到一间大殿。
殿中央摆着一座青铜鼎，三足两耳，表面布满裂纹。鼎下压着一卷玉简，泛着暗光。
苏挽月快步上前，正要弯腰去拿，萧玄拦住她。
“等等。”
他蹲下，手掌贴地。片刻后，他抬头，“鼎底有反震机关，直接取会触发杀阵。”
苏挽月点头，将七根银针依次插进鼎身缝隙。针尖触到内部机括，发出轻微“咔”声。
萧玄趁机运力，单手抬起鼎角。她迅速抽出玉简。
玉简入手冰凉。上面刻着四个字：太初丹经。
“这就是原始配方。”她说，“九转还魂丹的真正来源。”
她翻开第一页，脸色变了。
“这不是救人之术。”她声音低了下去，“是夺命之法。以活人精血炼药，需献祭九十九名童男童女才能成丹。”
萧玄接过玉简，快速浏览。后面记载着更多禁忌内容——重塑经脉、逆转生死、延寿百年。代价是天地失衡，五谷不生。
“前朝就是因为这个灭亡的。”他说，“母妃当年发现此事，想毁掉残卷，结果被人诬陷通敌，活活烧死在冷宫。”
他合上玉简，站起身。
燕南天一直沉默。这时开口，“这东西若流传出去，必引天下大乱。”
苏挽月看着玉简，“可它也能救很多人。比如寒毒患者……”
“但它救一个，要杀十个。”萧玄说，“我不让这种事再发生。”
他举起玉简，掌心凝聚内炎。火焰慢慢升起，舔上一角。
玉简开始燃烧。字迹在火中扭曲、消失。
燕南天忽然道：“你不想留一份副本？万一将来……”
“没有万一。”萧玄打断他，“有些秘密，活着就是祸根。让它彻底没了。”
火势变大。他将整卷投入火焰，直到最后一片化为灰烬。
灰飘起来，混入空气。
大殿开始晃动。墙壁龟裂，碎石掉落。
“地宫要塌了。”燕南天说，“快走。”
三人转身往回奔。来路已被堵死。他们只能向上冲。
刚冲出大殿，头顶轰然落下一根石梁。燕南天一枪挑开，护住两人。
前方是断崖，原本有桥连接，现在只剩半截悬在空中。
萧玄抬头，看到上方出口就在头顶不远处。但他不会轻功，跳不上去。
苏挽月从药囊取出一枚钩索，甩出。钩子卡住岩壁凸起。
“抓稳。”她说。
萧玄抓住绳子。她用力拉，助他攀上。
燕南天最后一个上来。他跃起瞬间，脚下地面塌陷，整个人差点坠入深渊。萧玄伸手，抓住他手臂，用力拽了上来。
三人躺在地上喘气。
火还在烧，山谷像一口巨大的炉子。风卷着火星升空。
萧玄坐起，看着脚下的废墟。
苏挽月靠在他肩上。
燕南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他从怀中掏出一壶酒，拔掉塞子，喝了一口。
然后他仰头，将酒洒向空中。
“敬死者安息。”他大声说，“敬生者前行！”
他把酒壶扔进火堆，火焰猛地蹿高。
萧玄拉着苏挽月站起来。他望向远方，天边已有微光。
“走吧。”他说。
两人并肩走向山外。燕南天跟在后面。
走出百步，萧玄忽然停下。
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火焰之中，一道剑痕留在空中，像是刚刚劈开云层。一黑一白两道气劲交织，还未完全消散。
那是他们刚才脱困时使出的最后一招。
双剑合璧。
他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风更大了。吹动他的衣角。
苏挽月的手一直握着他。
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焦土之上。
远处，一只飞鸟掠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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