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哽咽声在冰冷的管道中低低回荡,混合着污水滴落的单调回响。
火舞将脸深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地耸动,仿佛要将所有的绝望、愧疚和对弟弟小炎的思念都挤压进这方寸之地。
马权背靠着滑腻的管壁,后背的灼伤在冰冷的污水浸泡下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但他(马权)只是紧抿着干裂的嘴唇,目光死死地焦着在膝盖上那张被污水浸透、边缘焦黑的寻人启事上。
小雨模糊的笑脸在微光下显得有些变形,却依旧是他深陷泥沼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小豆被他小心地抱在怀里,冰凉的身体汲取着他微薄的体温,微弱的呼吸如同游丝,每一次间隔都让马权的心揪紧一分。
时间在绝望的寂静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重几乎要将三人彻底压垮时——
哒…哒…哒…
一阵极其轻微、小心翼翼、带着迟疑的脚步声,从管道深处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绝对的寂静中却如同惊雷!
马权和火舞的身体瞬间绷紧!
马权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寻人启事迅速收起塞回内袋,同时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那里只剩下一把豁口的短刀。
火舞猛地抬起头,眼中赤金色的光芒虽然黯淡,却瞬间凝聚起一丝本能的警惕和杀意,那只完好的左手微微抬起,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紊乱气流,牵动着她焦黑的右手伤口又是一阵剧痛,让她闷哼一声。
追兵?!
“清道夫”竟然这么快就清理了塌方,或者找到了其他入口?!
脚步声在距离他们藏身的拐角不远处停了下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个极其沙哑、带着浓重恐惧和试探的声音,如同蚊蚋般响起,在空旷的管道中显得格外诡异:
“…是…是那个…找女儿的男人吗?”
不是守卫!
不是“清道夫”!
是一个苍老的女神!
而且提到了“找女儿”!
马权的心脏猛地一跳!
马权强压下瞬间涌起的惊疑,示意火舞暂时不要妄动,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但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嘶哑和戒备:
“谁?!”
“是…是我…” 那个苍老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又带着更大的恐惧,脚步声再次响起,更加靠近拐角。
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如同受惊的老鼠般,贴着湿滑的管壁,从黑暗的拐角处慢慢挪了出来。
微弱的光线下,勉强能看清那是一个老妇人。
她(老妇人)穿着和核心区奴隶劳工一样的破烂灰色衣裤,上面沾满了油污和管道特有的黑泥。
头发花白凌乱,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和污垢,一双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惊惧和警惕的光芒,不停地扫视着四周。
她(老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布包裹,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瑟瑟发抖。
马权仔细辨认,终于从那饱经风霜的轮廓中,依稀想起了几天前在外环废墟边缘。
他(马权)确实帮过一个被几个混混抢夺食物的老妇人。
当时他(马权)只是顺手驱赶了混混,给了她(老妇人)半块干粮。
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在这末世中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他(马权)早已忘记。
“是你?” 马权认出了她(老妇人),但心中的戒备丝毫未减。
她(老妇人)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知道他们逃到了这条管道?
又怎么知道他找女儿?
这太诡异了!
“是…是我…后生…” 老妇人看到马权,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亮了一下,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
她(老妇人)扑到马权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不敢再靠近。
她(老妇人)声音压得极低。
如同耳语,老妇人带着急促的喘息:“我…我认得你!那天…谢谢你…的饼…”
她指了指火舞,“还有…还有这位姑娘…你们…你们闹出好大的动静…核心区都翻天了…‘屠夫’的人…疯了似的在找你们…”
她(老妇人)的话证实了马权的担忧,他们的逃亡引起了巨大的追捕风暴。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马权的眼神锐利如刀,手中的短刀微微抬起。
火舞也屏住了呼吸,指尖的气流微微凝聚。
小豆似乎也被紧张的气氛影响,在昏迷中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老妇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瘫软在地。
她(老妇人)连忙摆手,语无伦次地解释:“别…别动手!
老婆没恶意!
真的!
我…我是从…从厨房的垃圾管道爬出来的…那条道…只有我们几个倒泔水的老婆子知道…又臭又窄…没人管…老婆子我听到守卫说…说你们炸塌了c区的检修口…我就想着…想着你们可能…可能从这条老路跑了…我…我是来报恩的!
真的!” 她(老妇人)急切地强调着,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涌出了泪水。
报恩?
在这自身难保的末世?
马权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但他敏锐地捕捉到老妇人话语中的一个关键点
——厨房!
核心区的厨房!
“你…在核心区厨房做事?” 马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是…是…” 老妇人用力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倒了…倒了很多年的泔水了…脏…臭……嘿嘿,很恶心……没人愿意干…但…但能偷点…偷点剩的活命…” 她(老妇人)的话语卑微而辛酸。
马权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
他(马权)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用颤抖的手再次掏出怀中那张被体温捂得微暖、却依旧湿漉漉、边缘焦黑的寻人启事!
小心翼翼地将展开,动作近乎虔诚,将小雨那张模糊的照片递到老妇人面前,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期待而剧烈颤抖:
“老人家!麻烦你了!仔细看看!这个女孩!你在核心区…有没有见过?!有没有?!”
马权的声音在寂静的管道中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
火舞也忘记了伤痛和戒备,紧张地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被马权突然爆发的情绪吓了一跳,她(老妇人)畏缩了一下,但看着马权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无尽痛苦和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睛,她(火舞)浑浊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那张照片上。
微光下,照片模糊不清。
老妇人眯起眼睛,凑得很近,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照片的边缘,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管道里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
老妇人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老妇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一样,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死死地盯着照片上小雨那张羞涩的笑脸!
她(老妇人)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这女娃…”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穿透灵魂的颤音,在寂静的管道中显得格外刺耳,“天啊!是…是她!我…我好像见过!我见过!”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马权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马权一把抓住老妇人枯瘦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老妇人捏碎:“真的?!什么时候?!在哪里?!她…她还活着吗?!”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冲出,声音嘶哑变形,带着哭腔。
火舞也屏住了呼吸,忘记了伤痛,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活…活着!那时候肯定活着!” 老妇人被马权的反应吓到了,语速飞快,声音依旧颤抖得厉害,“是…是灾变后没几天!那会儿…那会儿核心区刚被‘屠夫’占下…乱得很!到处都在抓人…死人…”
老妇人陷入回忆,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那天…天还没亮透…我在…在厨房后巷倒最后一批泔水…臭气熏天…突然…突然听到前面有动静!
很大!
不是‘屠夫’的人那种打砸抢…是…是整齐的脚步声!
像…像以前电视里当兵的走路!”
老妇人努力回忆着,身体因恐惧而缩成一团:“我…我吓得躲进垃圾堆后面…就看到…看到一队人!
穿着…穿着很整齐的军装!灰色的!
不是‘屠夫’那些杂牌!他们…他们装备好得很!
枪…枪都亮闪闪的!还有…还有那种像铁壳子乌龟一样的车!
就停在巷子口!”
老妇人的描述让马权和火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强烈的预感攫住了他们!
“然后…然后我就看到…” 老妇人的声音更加急促,带着一种亲眼目睹不可思议事件的激动,“他们…他们从巷子另一头…押着几个人出来!其中…其中就有个女娃!个子小小的…扎着两个辫子…脸脏兮兮的…但…但那眼睛!又大又亮!跟你这照片上一模一样!”
小雨!真的是小雨!
马权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马权)死死盯着老妇人的嘴,生怕错过一个字!
“那小女孩…她好像吓坏了…一直在哭…想挣扎…但被一个大兵抓着胳膊…” 老妇人喘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然后…然后他们就把人往那种铁壳子车里塞!
那小女孩…被塞进去的时候…还…还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我…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们往哪里去了?!” 马权几乎是吼出来的,指甲深深陷入老妇人干瘦的手臂。
“北边!” 老妇人被吼得一哆嗦,但立刻指着管道的深处,那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的反面,语气异常肯定,“是北边!他们开上车,轰隆隆的,直接往北边走了!快得很!”
北边!一个明确的方向!
“还有呢?!” 马权的声音因激动而破音,“车!车有什么标志?!或者那些人有什么特别的?!”
老妇人皱着眉头,努力回忆,浑浊的眼睛在微光下急速转动:“标志…标志…” 老妇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扯开自己破旧的上衣领口。
从贴身处掏出一个用破布条层层包裹的小东西!
她(老妇人)颤抖着打开,里面赫然是一片边缘已经磨得光滑、生了锈的薄铁片!
她(老妇人)将铁片凑到马权眼前,指着上面一个模糊不清、但依旧能辨认出大致轮廓的、用尖锐物体刻画出来的印记——
那是一个展翅欲飞的 鹰 的侧面轮廓!
线条虽然粗糙扭曲,却带着一种凌厉的气势!
“这个!就是这个!” 老妇人激动地用指甲抠着那个鹰形印记。
“车头上!印着一个大大的、银色的鹰!跟这个…跟这个很像!我…我偷偷捡了块掉下来的铁皮…照着画的…我怕…我怕自己忘了…也怕…怕没人信…”接着老妇人激动道。
仿佛空气仿佛凝固了。
马权死死地盯着那片锈迹斑斑的铁片,盯着上面那个粗糙却无比清晰的鹰形印记。
老妇人的话如同惊涛骇浪,在他(马权)心中反复冲刷!
小雨没死!至少灾变后几天还活着!
她(小雨)被一队装备精良、穿着灰色军装、开着带有鹰徽车辆的神秘队伍带走了!
方向是北边!
这突如其来的、颠覆性的线索,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巨大灯塔,瞬间刺破了马权心中积压的所有绝望和阴霾!
巨大的狂喜如同洪流般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让他(马权)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眼眶瞬间发热,视线变得模糊!
马权猛地看向火舞。
火舞同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赤金色的瞳孔中映照着那个鹰形印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北边!一个方向!
一个可能的线索!
“老人家…谢谢你!谢谢你!” 马权的声音哽咽。
他紧紧攥着那片冰冷的铁片,仿佛攥住了女儿的生命线。
走过千山万水,千难万难,马权终于有了女儿小雨的消息。
他(马权)对着老妇人,深深地弯下了剧痛的身体,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感激和激动,“这份恩情…我马权记一辈子!”
老妇人看着马权激动的样子,又看了看火舞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浑浊的眼睛里也涌上了复杂的水光。
她(老妇人)慌乱地摆摆手,将铁片塞回怀里,抱紧自己的破布包:“别…别谢我…你们…你们快走吧!这里…这里不能久留!他们…他们迟早会搜过来的!往北…往北走!小心点!”
她(老妇人)说完,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再次警惕地看了看来时的黑暗管道,然后佝偻着身体,一步一滑地、飞快地消失在了他们逃来的方向,融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管道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但这一次的寂静,却充满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马权紧紧攥着那片冰冷的铁片,感受着上面粗糙的鹰形印记,仿佛能从中汲取到无穷的力量。
他低头看着怀中依旧昏迷的小豆,又看向火舞。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一种前所未有的、由共同目标和巨大希望点燃的火焰,在彼此眼中熊熊燃烧!
北边!鹰徽!
新的线索出现了!
虽然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们不再是无头苍蝇!
小雨,还活着!
至少在某个时刻,她(小雨)还活着!
必须活下去,必须去北边!
马权小心地将铁片贴身收好,如同收藏最珍贵的宝物。
他(马权)轻轻抱起小豆,动作间牵扯的剧痛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火舞,” 他(马权)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坚定,“我们走!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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