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土那带着委屈和命令的稚嫩嗓音,在傀儡冰冷的“一”字倒计时即将落下的刹那,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广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汹涌的尸潮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嘶吼声戛然而止。李道一和王撼山正准备拼死一搏的动作僵在半空。连那跃入深渊、身形已在半空的无面,都下意识地回头望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站在石桥中央、伸着小手、对着宏伟殿门喊话的小小身影上。
这场景,荒诞,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屏息的期待。
然后,奇迹发生了。
就在守门傀儡胸口的光芒即将达到极致、恐怖能量就要喷薄而出的前一瞬——
那扇紧闭的、刻满狰狞鬼怪图案的往生殿巨大石门,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门上那尊巨大的、之前双眼亮起猩红光芒的模糊雕像,其眼中的红光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闪烁、明灭,最终……彻底熄灭了!
紧接着,一阵沉重到仿佛推动山岳的“嘎吱”声,从石门内部传来!
轰隆隆……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扇不知尘封了多少岁月的往生殿石门,竟然……真的缓缓地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虽然只是一道缝隙,却足以容纳一人侧身通过!一股更加古老、精纯、带着轮回气息的幽冥之气,从门缝中弥漫而出!
与此同时,那具即将自爆的守门傀儡,胸口狂暴的能量波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迅速衰减、熄灭!眼中的魂火彻底暗淡,庞大的身躯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彻底一动不动,变成了一堆真正的废铁。
自爆……被中断了?
危机……解除了?
石桥上一片死寂。
只有小土,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意外,她收回小手,拍了拍,打了个小哈欠,嘟囔道:“这还差不多……”然后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向陆沉,伸出小胳膊:“哥哥,抱,困……”
陆沉:“……” 他机械地弯腰抱起小土,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点处理不过来眼前的信息。
言出法随?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言出法随了!这更像是……一种位格上的命令!连这上古遗迹的规则都要遵从她的意志?!
李道一和王撼山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撼和……一丝麻木。跟陆沉这家伙待久了,承受能力果然会直线上升。
幽冥宗那枯槁老者更是直接五体投地,对着小土的方向磕起头来,口中念念有词:“神迹!果然是九幽之主显圣!老祖宗诚不欺我!”
而已经跃入深渊半空的无面,此刻处境就无比尴尬了。他看着那开启的殿门,又看了看下方深不见底、寒气逼人的深渊,脸色铁青。现在再想折返,难度极大,而且面子往哪搁?可不回去……难道真跳下去找死?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深渊之下,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同时伴随着无数凄厉的魂啸!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要将他拖入无尽的黑暗!
无面骇然失色,再也顾不上面子,拼命催动阴影之力,身形在空中强行扭动,如同壁虎游墙般,险之又险地扒住了石桥边缘的峭壁,艰难地往上爬。
“啧,命真大。”王撼山瞥了一眼,嗤笑道。
此刻,尸潮虽然被小土之前的安魂谣影响,动作迟滞,但随着殿门开启和安魂谣停止,那股狂暴的戾气似乎又开始慢慢复苏,低沉的嘶吼声再次响起。
“别愣着了!快进殿!”李道一最先反应过来,剑光一扫,逼退几头靠近的尸傀,率先冲向那开启的殿门缝隙。
王撼山也不敢耽搁,一把抓起还在磕头的幽冥宗老者,吼道:“别拜了!带路!”然后紧跟着冲了过去。
陆沉抱着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土,看了一眼还在峭壁上挣扎的无面,又看了看重新开始躁动的尸潮,不再犹豫,空间之力微动,瞬间出现在殿门缝隙前,侧身闪入。
幽冥宗剩下的几个弟子连滚爬爬地跟上。
最后,当无面终于狼狈不堪地爬上石桥,不顾一切地冲向殿门时,几头强大的尸将已经冲破安抚,嘶吼着扑了过来!
“该死!”无面暗骂,速度飙升到极致,在尸将利爪触及后背的前一刹那,如同泥鳅般滑入了殿门缝隙!
轰!
几乎在他进入的同时,那扇沉重的石门仿佛有灵性一般,轰然关闭!将外面无穷的尸潮和怨魂彻底隔绝!只留下沉闷的撞击声和嘶吼声在门外回荡。
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一些散发着幽绿磷光的苔藓提供着微弱照明。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浓郁的幽冥之气和尘埃的味道。空间极其广阔,一根根需要数人合抱的黑色石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一眼望不到尽头。
众人惊魂未定,或靠或坐,大口喘息着,检查着身上的伤势。
死里逃生!
“我们…真的进来了?”王撼山看着紧闭的殿门,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李道一默默调息,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大殿内部的环境。这里给他的感觉,比外面更加危险,那种无处不在的死寂和古老威压,让人心悸。
无面靠在门边,面具下的脸色难看至极,这一次他损失不小,还差点葬身深渊,对陆沉和小土的忌惮和怨恨更深了。
幽冥宗那枯槁老者则激动地老泪纵横,扑倒在地,亲吻着冰冷的地面:“回来了…老祖宗…弟子终于回来了…”
陆沉轻轻拍着怀里已经睡着的小土,目光同样在打量这座大殿。他的注意力,被大殿最深处的一个方向所吸引。九幽令在进入大殿后,灼热感更加强烈,指向性无比明确——就在那里!
“往生殿…黄泉井…”陆沉喃喃自语,抱着小土,率先朝着感应的方向走去。
李道一和王撼山对视一眼,也立刻跟上。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无面眼神闪烁,悄无声息地融入大殿的阴影中,远远吊在后面。
幽冥宗的人则如同朝圣般,激动而又忐忑地跟在最后。
大殿比想象中还要巨大,沿途可以看到许多坍塌的偏殿、断裂的廊道,以及一些散落的、早已失去灵性的法器残骸。墙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壁画,描绘着一些鬼神、轮回之类的场景,但大多破损严重。
一路出奇地平静,并没有遇到预想中的守护或陷阱。
直到他们来到大殿的最深处。
这里是一个更加宏伟的圆形殿堂,殿堂的中央,并非什么华丽的祭坛,而是一口……井。
一口直径约三米,井口缭绕着灰白色雾气、深不见底的古井。
井口边缘,矗立着九尊形态各异、但都面目狰狞的石雕鬼怪,仿佛在守护着这口井。井旁的地面上,刻满了复杂无比的符文,这些符文似乎还在缓缓流动,散发着玄奥的波动。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从井中弥漫出来——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一种万物终结与伊始的轮回意蕴!仿佛这口井,连接着生与死的边界!
这就是……黄泉井?!
而更让陆沉瞳孔收缩的是,在黄泉井的旁边,竟然……早已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破烂僧袍,身形干瘦,背对着他们,仿佛已经站在那里千万年的老和尚!
这老和尚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就像是个普通的凡人,但能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极不普通!
他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会比他们还早?
所有人都瞬间戒备起来!
那老和尚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地……转过了身。
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带着一种奇异慈悲笑容的脸。他的眼睛浑浊,却又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李道一、王撼山、无面,最后……定格在了陆沉……以及他怀中熟睡的小土身上。
老和尚脸上的慈悲笑容似乎更加浓郁了,他双手合十,对着小土的方向,微微躬身,用一种沙哑却平和的声音,说了一句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话:
“老衲地藏,于此地恭候娘娘……已不知多少岁月了。”
地藏?!
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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