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喷吐着蒸汽,缓缓停靠在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站台上瞬间被喧闹、泪水和重逢的拥抱填满。学生们拖着行李箱,兴奋地寻找着各自的家人,叽叽喳喳地讲述着学期的见闻(当然,略去了那些不太适合让家长知道的部分)。
我随着人流走下火车,站在这片熟悉的混乱边缘,显得格格不入。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切地张望寻找,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拎着轻便的行李箱,里面除了几件必要的衣物,就是几本精心挑选的、准备在假期阅读的书。
我这个暑假不会返回东方的家族,这是早就计划好的。那里没有值得我留恋的温暖,只有空荡荡的、承载着沉重记忆的宅邸和需要以家主身份处理的、冰冷的事务——而这些,我已经全权交给了哥哥。
想到哥哥,我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确实,我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给他写信了。上一次通信,似乎还是他隐晦地询问我在霍格沃茨是否交了朋友。我用沉默回避了那个问题,之后便没有再动笔。
不是不思念,而是……不知道该如何书写。告诉他我玩弄了一个黑魔法魂器又觉得无聊丢弃了?告诉他我与死神进行了一场对话?告诉他我爬了树,还对着一个斯莱特林念了奇怪的诗?这些似乎都无法落在信纸上。而除了这些,我的生活似乎又乏善可陈。
“苏?”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转过头,看到西奥多·诺特也刚刚从人群中脱离出来,他身边没有家人迎接,只有一个家养小精灵惶恐地低着头,准备接过他的行李。这景象在纯血家族中并不罕见。
“暑假愉快,诺特先生。”我露出一个惯常的微笑,语气轻松。
“你……”他灰色的眼眸扫过我轻便的行李和独自一人的状态,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回去?”
“嗯,”我点点头,语气随意得像在决定晚餐吃什么,“伦敦夏天应该也不错,或许可以去逛逛那些麻瓜的博物馆,听说他们有些东西……挺有意思的。”我给了个模糊的理由。
西奥多没有多问,只是淡淡地说:“保持联系。”
这话听起来像一句客套,但我知道,以他的性格,这或许意味着他真的会通过猫头鹰送来那瓶承诺过的、无副作用的欢欣剂,或者一些他认为我可能感兴趣的、不同寻常的信息。
“当然。”我微笑着应下。
这时,我看到不远处,哈利·波特正被韦斯莱一家热情地包围着,赫敏·格兰杰也扑向了她那对穿着有些格格不入的牙医父母。那种热闹的、属于普通家庭的温暖,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我收回目光,对西奥多微微颔首:“那么,再见。”
说完,我便转身,没有任何留恋地朝着站台出口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伦敦的人潮之中。我将独自度过这个暑假,在一个临时租住的、安静的公寓里,继续我的阅读和观察,偶尔或许会给我那久未通信的哥哥,写一封简短到只有“一切安好”的回信。
霍格沃茨的第二年结束了,而我的旅程,似乎永远介于热闹与孤独之间。
暑假的伦敦,被一种与霍格沃茨截然不同的喧嚣所充斥。汽车鸣笛声、人群的嘈杂、地铁运行的轰鸣,构成了一曲属于麻瓜世界的、充满生命力的交响乐。我住在市中心一家安静却设施完善的麻瓜酒店高层,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可以俯瞰这座庞大城市日与夜不息的车流与灯火。
我确实依循着在站台上随口提及的想法,去逛了麻瓜的博物馆。国家美术馆里那些浓墨重彩的油画,大英博物馆中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沉淀着历史与传说(尽管麻瓜们对此有他们自己的、不完全准确的解释)的奇珍异宝,都让我感到一种新奇。我像一个真正的游客,混迹在人群中,听着导游的讲解,偶尔会因为某个与魔法界历史隐晦吻合的细节而微微挑眉,但大多时候,只是平静地观察。
然而,真正让我投入时间的,并非那些宏大的场馆,而是一家家散布在街角的、或大或小的麻瓜书店。
或许是因为那个在山毛榉树下失神念出诗句的午后,某种难以言喻的种子悄然在心间萌发。我突然对“诗”这种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些被精心编排的文字,似乎拥有着比普通故事更强大的力量,能够直接叩击灵魂深处那些难以名状的情绪。
于是,我开始流连于书店的书架之间,专门寻找诗集。我从最负盛名的麻瓜诗人作品集开始,济慈、雪莱、叶芝……那些充满意象与韵律的文字,描述着爱情、自然、死亡与永恒,有些情感竟能奇异地与我产生共鸣,尽管我们的世界截然不同。我也买了一些东方诗集的译本,在异国的文字里寻找着熟悉的乡愁与哲思。
我抱着一摞新买的诗集回到酒店房间,将它们散落在靠窗的沙发上。窗外是霓虹闪烁的都市夜景,窗内是安静的、弥漫着油墨香气的文字世界。我蜷缩在沙发里,就着柔和的灯光,一页页地翻阅着。
有时,我会因为某一句描绘月光或孤独的诗行而久久驻足,红棕色的眼睛里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有时,又会因为一首俏皮或充满生命赞歌的小诗而轻轻微笑。诗歌像一扇扇窗户,让我得以用一种更含蓄、更深刻的方式,去触碰和理解自己以及这个复杂的世界。
当然,我也没有忘记魔法。我会通过特定的渠道与哥哥派来的家族使者进行简短的联系,确保东方的一切运转正常,但依旧没有写下长篇的信件。偶尔,我也会留意《预言家日报》上的消息,虽然暑假里的新闻大多平淡无奇。
夏日的时光悠长,并非每一刻都充满了探索诗集的深刻或观察麻瓜世界的新奇。当伦敦连绵的阴雨将我与窗外的喧嚣隔绝时,酒店房间便会陷入一种过分的安静。这种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轻飘飘的空虚感便会悄然漫上心头。
为了驱散这种无聊,或者说,为了给自己找点乐子,我确实会偶尔提起羽毛笔,给寥寥几人写上几封简短的信。给哥哥的,依旧是那句千篇一律、挑不出错处的“一切安好,勿念”。给西奥多·诺特的,则可能是一两句关于在某本麻瓜诗集里读到的、关于某种罕见月光苔藓的隐喻(我知道他一定能听懂其中的魔药材料暗示),或者仅仅是一张空白的、带着霍格莫德糖果店香气的羊皮纸——一种无言的、却意在保持联系的恶作剧。
但真正让我在百无聊赖时翻出来,当作消遣读物的,是情人节那天收到的那厚厚一沓情书。
我将它们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拿出来,一封封摊在酒店柔软的地毯上,像在检阅一支由甜言蜜语和青春悸动组成的军队。然后,我会随意抽出一封,背靠着落地窗,就着都市的霓虹光影,慢条斯理地展开阅读。
“哦,这一封,”我可能会轻声点评,指尖点着某个夸张的比喻,“‘你的眼睛如同最璀璨的星光’……啧啧,星光可是很冷的,而且隔着几万光年,这位先生是觉得我遥不可及还是冰冷无情呢?”我的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红棕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动容。
再拿起另一封:“‘自从在魔药课上见到你认真搅拌坩埚的侧影,我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我嗤笑一声,“他大概是没看见我往里面偷偷多加了两滴嚏根草糖浆,只是想看看会不会变色。”
我一封封地看下去,像是在阅读与自己无关的小说。这些信里充斥着华丽的辞藻、笨拙的告白、或是隐晦的家族联姻的试探。我将它们一一分类点评:
“这个,是纯粹跟风,连我的名字都差点写错。”
“这个,倒是有点文采,可惜用力过猛。”
“这个……哼,不过是看中了‘东方’和‘纯血’这两个标签罢了。”
我的点评犀利而刻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鉴赏一批不甚完美的艺术品。这些炽热的情感,于我而言,更像是一面面镜子,映照出写信人的欲望、浅薄或算计,却丝毫照不进我自己的内心。
然而,当所有的信都被点评完毕,重新摞好放在一旁时,房间会重新陷入寂静。窗外雨声淅沥,我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看着那堆精美的羊皮纸,脸上那抹讥诮的笑意会慢慢淡去,最终化为一种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这些热闹的、喧嚣的“喜欢”,终究无法真正驱散灵魂深处的孤寂。它们像烟花,绽放过,便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这时,我或许会轻轻唤出灵狐,抚摸着它温暖的皮毛,低声自语,像是在问它,又像是在问自己:
“所以说……真正的情感,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没有答案。只有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和房间里弥漫着的、陈旧墨水和香水混合的、属于霍格沃茨的、已然遥远的气息。我将情书重新收好,放回行李箱的角落,如同封存一段与己无关的青春闹剧。然后,继续等待下一个晴天,或者,下一封或许会有点不同的来信。
那种茫然只持续了很短暂的一瞬,随即就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讽刺的清醒所取代。我轻轻哼了一声,眼神重新变得冷冽而疏离。
“真是一群愚蠢的家伙,”我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竟然会对着一个精心雕琢的面具,献上自己廉价的心动。”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了摇头,仿佛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哦,对了,”我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充满了自嘲的调侃,“我忘记了,他们并不知道我戴着面具。在他们眼里,这副皮囊,加上我刻意表现出来的那点神秘和恰到好处的活泼,就是全部了。”
这么一想,似乎更可笑了。他们的喜欢,建立在如此浅薄和虚幻的根基之上,如同沙堡,潮水一来便会坍塌。而我,竟然还浪费时间去点评这些,真是比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正打算将这些情书像扫除垃圾一样重新塞回行李箱,目光却无意中瞥见了混在那堆华丽信笺中、格外显眼的一封——它的材质更考究,火漆印章是优雅的银色纹章,字迹流畅而克制。
是布雷斯·扎比尼的那封。
我的动作顿住了。指尖在那光滑的信封表面停留了片刻。和其他那些或狂热或笨拙的告白不同,扎比尼的这封信,更像是一份措辞优雅的、带有试探性质的社交邀请。他并没有赤裸裸地表达爱慕,而是巧妙地恭维了我的“独特”和“格调”,并暗示了进一步“加深了解”的可能性。
我当时收下,并未给予任何回应,一方面是因为紧接着的密室事件和与西奥多的摊牌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这种斯莱特林式的、充满算计的暧昧,需要放在一个更合适的时间点来处理。
现在,闲适(且无聊)的暑假,似乎就是个不错的时机。
我捡起那封信,并没有重新阅读内容,只是用手指摩挲着那个银色火漆印。
“说起来,”我歪着头,像是突然想起一件被遗忘的待办事项,“我好像……还没有给扎比尼先生一个正式的答复呢。”
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红棕色的眼睛里,重新闪烁起那种熟悉的、带着算计和玩味的光芒。无聊的假期,或许需要一点小小的、不伤大雅的调剂。而给一位精于社交的斯莱特林同学写一封回信,既不会太过投入情感,又能满足我观察和博弈的趣味,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回信的内容嘛……需要好好斟酌。既不能显得太过急切,也不能完全拒人千里之外。要保留那份若即若离的神秘感,同时,或许可以稍稍抛出一个新的、无关痛痒的话题,看看他会如何接招。
我将扎比尼的信单独抽了出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那堆剩下的情书,则被我不再留恋地重新塞进了箱底。
好了,现在有了一件可以稍微打发时间的新事情。我拿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开始思考该如何给布雷斯·扎比尼,写一封配得上他那份“格调”的回信。这感觉,有点像在下一盘轻松的开局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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