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黑透了。
抓过手机一看，晚上八点。
屏幕冷光照亮他有点浮肿的眼皮。
睡了多久？
记不清了。
喉咙干得发紧，胃里空得发慌。
唐珏撑着坐起来，沙发硌得骨头疼。
脑子里还有点懵，但那个念头异常清晰：
走。
现在就走。
摸过丢在旁边的手机，指纹解锁。
屏幕光刺得他眯了下眼。
手指有点僵，划拉开邮箱App，找到学校官网链接，点进学生系统后台。
用户名密码输得有点慢。
找到那个“Attendance & Leave Request”（考勤与请假申请）的选项，点进去。
新页面弹出来，表格长长一串。
Student Name: tang Jue
Id Number: [自动填充]
dates of Absence: [他顿了一下，手指悬在键盘上]
明天开始，直接选了五天。
管他呢。
Reason for Absence:
下拉菜单选项晃过眼前——
Sickness? Family Emergency? other?
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一下，最终点选了
personal Reasons。
detailed Explanation (optional): 唐珏盯着这个空白框看了两秒，手指悬着，最终还是一个字没打。
没什么好解释的。
Notify teachers: 勾选了“是”。
系统会自动给所有任课老师和班主任ms. Robinson发缺课通知。
最后拉到页面底部，有个小小的确认框：
I understand that this request requires approval from the Attendance office and may affect my academic standing.
□ Agree
唐珏看都没看完，直接勾了那个小方框。
然后，指尖在“Submit Request”（提交申请）的蓝色按钮上悬停了大概一秒钟，用力点了下去。
屏幕跳转，一个绿色的提示框弹出来：
Your request (Ref#: wLxx) has been submitted successfully. You will receive an email notification upon review.
唐珏看也没看，直接退出了App。
流程走完了。
公寓里又恢复了死寂。
唐珏在沙发上没动。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手机屏幕在茶几上突兀地亮着，嗡嗡地震，屏幕光一跳一跳，把天花板映得忽明忽暗。
偏过头，眼睛适应了黑暗，看清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
周燃。
唐珏没伸手。
没挂断，也没接。
就那么侧躺在沙发里，脸陷进有点发凉的靠垫，眼睛闭上了。
身体是僵的，耳朵却支棱着，听着那铃声。
一声，两声，三声……
单调的电子音在过分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刺耳，锲而不舍地响着。
像某种固执的叩门声，一遍遍撞在耳膜上。
唐珏把自己缩得更紧了些，手臂环抱住膝盖。
黑暗里，下午图书馆门口那一幕又无比清晰地撞进脑海——
Sarah踮起的脚尖，周燃微微偏头似乎带着点无奈笑意的侧脸，还有那飞快的一下触碰。
嗡嗡嗡……
手机在玻璃茶几面上顽固地震动着，发出令人心烦的摩擦声。
屏幕光固执地亮着，照亮了一小片空气里浮动的微尘。
唐珏没动。
呼吸很轻，睫毛在黑暗里微微颤了一下。
任由那铃声像潮水一样，一遍遍冲刷过来，又徒劳地退下去。
直到那声音终于停了。
屏幕暗下去，公寓重新陷入彻底的黑暗和寂静，沉得能听见自己有点快的心跳。
过了几秒。
嗡——嗡——嗡——
手机屏幕又一次顽强地亮了起来。
周燃。
还是没接。
手机屏幕执着地亮起，嗡嗡的震动声在黑暗里格外清晰。
唐珏掀开眼皮瞥了一眼，不是周燃。
屏幕上跳着“westlake Admin office” (西湖校区行政处)。
唐珏盯着那串号码看了几秒，最终还是伸手捞过手机，拇指划过接听键，声音干涩：“hello?”
“mr. tang? this is ms. Rodriguez from the Attendance office.” (唐先生？我是考勤办公室的罗德里格斯女士。) 电话那头是学校行政人员一贯的、没什么起伏的礼貌声线，“we received your online leave request starting tomorrow.” (我们收到了您从明天开始的在线请假申请。)
“Yeah.” 唐珏应了一声，嗓子有点哑。
“we’re processing it,” (我们正在处理，) ms. Rodriguez继续道，背景音里隐约有键盘敲击声，“但我需要提醒您，根据校历，期末考试下周一开始。”
唐珏没吭声，指甲无意识地掐着沙发边缘粗糙的布料。
“本学期最后一天授课是寒假前的这个周五，”ms. Rodriguez的声音清晰平稳，却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唐珏紧绷的神经上，“错过本周意味着您将错过关键的复习课，并且如果没有文件证明的紧急情况，您很可能没有资格参加期末考试补考。”
她顿了顿，似乎在等他回应。唐珏只听到自己有点重的呼吸声。
“鉴于时间点，我强烈建议您重新考虑您的请假申请，唐先生。圣诞节假期紧接着期末考试周之后开始。或许……将您的旅行计划推迟到那时？”
建议的尾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委婉。
“……I see.” 唐珏喉咙发紧，只挤出两个音节。
“如果您希望在明天上午9点前修改或撤回申请，请告知我们。否则，缺勤将被记录在案。祝您晚安，唐先生。”
“thanks.” 电话挂断的忙音瞬间充斥了耳膜。
唐珏把手机丢回茶几，屏幕朝下。
黑暗重新吞噬了房间。
期末考……下周。
圣诞节假期……考完才开始。
那些冰冷的日期和规则，像无形的绳索，一下子把他想逃离的冲动勒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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