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理的车开得不快，唐珏拦了辆出租，不远不近地跟着。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那个熟悉的、带着森严气息的军区大院门口。
岗哨笔挺，路灯的光线都显得格外冷硬。
唐珏让司机停在拐角阴影里，自己下了车，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帽檐压得很低。
他看着妈妈跟齐理道了谢，独自走向那扇厚重的大铁门。
门卫认得她，很快放行。
唐妈妈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昏黄的灯光里。
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刚冒头，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就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唐珏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缩进墙缝里。
脚步声在他前方不远处停下。
一股无形的、带着审视和压迫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哼。”一声清晰的、带着浓浓不悦的冷哼，像冰锥子砸在地上。
唐珏的心也跟着一沉。
“看看你这头发，”唐爸爸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像鞭子抽过来，“染得人不人鬼不鬼，像什么样子！不三不四！”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冷意更甚，“还有，你不是硬气得很，说这辈子都不踏进这个门吗？怎么？在外面混不下去了？”
最后那句话，像根针，狠狠扎在唐珏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地抬起头，帽檐下那双眼睛因为愤怒和委屈瞬间红了，发丝在冷风中凌乱地贴在额角。
唐珏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谁稀罕回来！！！”
吼完，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转身，朝着来时的黑暗巷子拔腿就跑！
脚步踉跄又急促，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唐小珏？！”刚停好车跑过来的齐理，只来得及捕捉到唐珏消失在巷子深处的、仓皇又决绝的背影，还有路灯下唐爸爸那张沉得能滴水的脸。
“唐……唐叔叔好！”齐理头皮发麻，匆忙打了个招呼，也顾不上别的了，拔腿就朝唐珏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唐珏！唐小珏！你等等我！”
冷风灌进巷子，吹得人脸颊生疼。
唐珏拼命地跑，肺里火烧火燎，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呼啸的风声。
身后齐理焦急的呼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只想离那个地方、离那个人、离那些冰冷的话语……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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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刮得脸生疼。
唐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肺里火烧火燎，喉咙全是铁锈味儿。
他拐进个黑黢黢的老居民区，背靠着冰凉的墙根，整个人滑坐下去，蜷成一团，脸死死埋进膝盖里。
路灯勉强照出他蓝黑发顶在微微发颤。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拉风箱似的喘气声。
“我……我靠……唐小珏！”齐理撑着膝盖，在他面前弯成个虾米，上气不接下气，“你丫属兔子的吧？差点……差点追丢了祖宗！”
埋在膝盖里的声音闷得发沉，带着浓重的鼻音：“……别管我。”
齐理喘匀了点儿，也不嫌脏，一屁股挨着他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没废话，直接伸手，哥们儿似的用力搂住唐珏还在发抖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巷子里就剩下风声和他俩的呼吸。
过了好一阵，唐珏紧绷的肩膀才慢慢塌下去点。他还是没抬头，攥着衣角的手指松了又紧，无名指上那圈冰凉硌得指根生疼。
齐理摸出手机，屏幕光在黑暗里贼刺眼。他手指头在群聊里噼里啪啦一顿戳：
【齐天大圣】：@全体成员 坐标发你们了！紧急！唐小珏被唐叔怼脸开大！原地核爆！急需支援！是兄弟的速来！
消息刚飞出去，唐珏兜里的手机就嗡嗡震起来，死倔死倔地响。
唐珏身体僵了下，没动。
“接啊，”齐理用胳膊肘怼他，“还能是谁？燃哥呗。”
震动停了，没几秒，又他妈执着地响起来。
唐珏终于从膝盖里抬起脸。眼睛通红，鼻尖也红，脸上泪痕被风吹得冰凉。
他盯着屏幕上“周燃”那俩字，在黑暗里亮得扎眼。
吸了下鼻子，手指悬在屏幕上，像是在憋着股劲儿。
划开，贴到耳边。
没吭声。
电话那头也是沉默。
背景里有车子驶过的模糊声音。
“在哪。”周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唐珏一听见他声音，眼泪唰就下来了，声音带着哭腔：“我……鬼知道这什么破地方……”
“等我。”电话干脆利落断了。
唐珏攥着发烫的手机，没吭声。
齐理瞅了眼头顶那破路灯。
没过多久，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由远及近，一道车灯撕破巷子黑暗。
周燃那辆黑色越野猛地刹在巷口。
车门甩开，他人高腿长，几步就跨到跟前。
唐珏几乎是弹起来的，一头撞进周燃怀里，死死抱住，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着全是委屈：“周燃……”
周燃被他撞得微微晃了下，手臂立刻收紧圈住他，一手按在他后脑勺，掌心温热。
他侧过头，嘴唇贴着唐珏冰凉的耳朵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安抚：“好了好了……没事了，宝宝。”
手在他背上一下下轻拍。
齐理在旁边看得牙酸，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内心哀嚎：靠！单身狗暴击！
他识相地原地转身，脚底抹油溜了——
得，回大院门口开自己的车去，这地方待不了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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