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恢复了安静。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烛台上几支红烛静静燃烧,将温暖的光晕投满一室。黛玉并未立刻去拿书,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侧耳听着外间的动静。直到确认紫鹃的脚步声走远,她才悄悄松了口气,紧绷的肩线也放松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张空着的椅子,又落到窗外漆黑的夜色。青大哥…该来了吧?
几乎是这个念头刚起的瞬间,空气里泛起一阵微不可查的涟漪。一个身影,连同那个熟悉的保温桶,如同水墨在宣纸上晕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林妹妹,等急了吧?”诸葛青带着明朗笑意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静谧。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献宝似的,“当当当当!美团外卖,准时送达!”
黛玉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彩,方才在荣禧堂的烦闷和强装的病弱一扫而空。她站起身,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青大哥!” 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雀跃。
她快步走到窗边的小圆桌旁坐下,眼巴巴地看着诸葛青利落的打开保温桶。盖子旋开的刹那,一股与荣国府菜肴截然不同的、清爽而诱人的食物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空气中残留的熏香和炭火气。
“喏,清炒虾仁,补充蛋白质,吃了长力气!”
“糖醋小排,开胃下饭,专治没胃口!”
“素炒三丝,清爽解腻,维生素管够!”
“还有鲫鱼豆腐汤,奶白奶白的,最是温补!”
诸葛青一边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一样样摆出来,一边如数家珍地介绍着。莹润的白米饭上,他甚至用几颗枸杞拼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黛玉看着眼前这色泽鲜亮、搭配精巧的饭菜,再看看诸葛青脸上那带着点小得意的期待表情,心中被巨大的暖意和满足填满。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裹着薄薄酸甜芡汁的小排,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外皮带着一丝微妙的酥脆感,内里的肉质却异常软嫩,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恰到好处地化开,既不腻人,又勾得食欲大开。
“唔…好吃!”她眼睛一亮,由衷地赞道。又尝了一口虾仁,鲜甜弹牙;素三丝清爽脆嫩;最后舀了一勺乳白的鱼汤,浓郁的鲜香混着豆腐的滑嫩,顺着喉咙暖到胃里,舒服极了。
诸葛青拖过旁边一张绣墩,反着跨坐上去,双臂搁在椅背上,下巴枕着手臂,就这么心满意足、眉眼弯弯地看着黛玉小口小口、却吃得格外香甜的模样。小小的一个人儿,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捧着碗,长长的睫毛垂着,专注地对付着碗里的食物。偶尔抬起眼看他一下,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纯粹的欢喜和依赖,像只终于等到主人投喂的、心满意足的小猫。
“慢点吃,别噎着。”他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黛玉咽下口中的食物,抬头对他粲然一笑:“青大哥做的饭,比府里的好吃多了。”
“对了,林妹妹,”诸葛青看她吃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正事,语气轻松地说道,“明天我可能来不了啦。”
黛玉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清澈的眼眸望向他,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扇动了一下:“嗯?”
“明天得去我师父那儿。”诸葛青解释道,想到师父那严肃的脸和沉甸甸的拳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就是教我练八极拳的那位老爷子。规矩可严了,说去就得去,不能耽搁。他老人家嫌我最近练功心浮气躁,下盘不稳,估计明天得狠狠操练我一番。” 他做了个苦兮兮的表情。
黛玉看着他夸张的表情,忍不住抿嘴一笑,随即乖巧地点点头,声音清甜:“青大哥只管去便是。习武强身是正理,师父教导更要用心。我这里一切都好,你不必急着赶回来。正事要紧。” 她语气真诚,没有丝毫的不快或埋怨,反而带着对诸葛青习武之事的理解和支持。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柔柔地洒在她身上。她小小的身子坐在宽大的圈椅里,微微仰着脸看他,笑容温软,眼神澄澈信赖。诸葛青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怜惜之情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几乎要从胸腔里满溢出来。这样懂事又体贴的林妹妹,让他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诸葛青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怜惜之情如同涨潮的海水,汹涌得几乎要溢出来。那些说林妹妹“小性儿”、“尖酸刻薄”、“目下无尘”的人,真是瞎了眼!黑了心!他们何曾见过她这般乖巧、柔软、懂得感恩的样子?她所有的敏感和防备,不过是在这冰冷深宅里保护自己的脆弱盔甲罢了。在他面前,她只是个会为了一顿好吃的就眼睛发亮、会甜甜地笑着叫他“青大哥”的小姑娘。
这副乖巧又体贴的模样,简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在诸葛青心尖最柔软的地方。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带着满腔的怜爱,轻轻地、揉了揉黛玉柔软的发顶。那发丝细软光滑,带着淡淡的冷香,触感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温润舒适。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动作了。
“呀!”黛玉猝不及防,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像染了最上好的胭脂。她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带着点小女儿的羞恼,嘟囔道,“青大哥!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诸葛青被她这害羞又气鼓鼓的样子逗乐了,收回手哈哈一笑,理直气壮地搬出“现代理论”:“在我们那边,男女十八岁才算成年呢!像林妹妹这样大的,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小孩儿!” 他说得一本正经。
黛玉睁大那双含烟笼雾的眸子,眼波流转间带着狡黠的天真,故意反问道:“那青大哥自己呢?按你们那边的说法,不也还是个‘小孩儿’吗?”
诸葛青一时语塞,看着黛玉眼中那促狭的笑意,顿时“恼羞成怒”,作势要去挠她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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