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中央，测试星魂的石碑黯淡无光，最下方一行小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柳浩，星魂：微尘。”
死一样的寂静在空中凝固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哄堂大笑。
“微尘？哈哈哈！那是什么？土里的渣滓吗？”
“史上最废没有之一吧？连之前那个‘杂草’星魂好歹还能喂牲口呢！”
“柳家这次脸可丢大了，这种废物也配拥有星魂？”
柳浩站在石碑前，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种彻骨的冰冷，从石碑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微尘…竟是连最低等的凡品都算不上，只是一粒…尘埃。
他不敢抬头去看高台上族老们铁青的脸色，更不敢去寻找那双曾经映着星海的眸子。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
一道清冷的身影，在一众气息渊深的族人簇拥下，缓缓行至台前。林雪薇，凤临城百年不遇的天才，觉醒天品星魂“冰鸾”，早已被云霄宗内定为亲传弟子。也是他柳浩，自幼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她今日穿着云霄宗的云纹白裙，身姿窈窕，容颜绝丽，只是那张曾经会对他露出浅笑的脸上，此刻唯有冰雪般的淡漠与疏离。
“柳浩。”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全场的嘈杂，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你我之事，今日也该有个了断。此间差距，你已亲眼所见。凤鸟不与微尘同列，九天之上，与泥淖之下，终究是两个世界。”
她微微抬手，旁边一名林家侍女立刻捧上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卷褪色的红纸婚书，以及一枚黯淡的、几乎感应不到灵气的下品灵石。“这枚灵石，算是我最后的补偿。自此，你我婚约作废，两不相欠。”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用一枚最低等的灵石，来买断过去的一切！
场下的嗤笑声更加响亮。
柳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血液轰然冲上头顶，烧得他双眼赤红。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女，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音。所有的愤怒、不甘、屈辱，都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口腥甜的血。
他狠狠咽下那口血，猛地挥手。
“啪！”
锦盒被打飞，那枚下品灵石滚落在地，沾满尘土。婚书散开，飘落在泥里。
“林雪薇！”柳浩的声音嘶哑，像困兽的咆哮，“今日之辱，我柳浩记下了！他日再见，谁为微尘，谁居九天，尚未可知！”
林雪薇眸光微动，似乎有一丝波澜，但瞬间便恢复冰封，唇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讥诮：“蝼蚁之妄。但愿你有命活到那天。”
说完，再无留恋，转身离去。白衣飘决，不染尘埃。
人群嘲弄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柳浩身上。他踉跄着挤出人群，逃离了演武场，逃离了那些刺耳的笑声和鄙夷。他一路狂奔，直到后山荒僻无人的断崖边才力竭倒地。
夕阳如血，染红天际，也像把他心里流出的血涂满了整个世界。
他对着空寂的山谷，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嘶嚎，一拳又一拳砸在粗粝的岩石上，皮开肉绽。
为什么？！凭什么？！
就在他悲愤欲绝，意识几乎被痛苦吞噬的边缘——
轰！
脑海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猛然炸开！
一片无尽的、黑暗的虚空骤然降临，意识被强行扯入其中。在那虚无的中心，一点微光骤然亮起，随即疯狂旋转、膨胀，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
漩涡缓缓转动，散发着古老、苍茫、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周天星辰之力，甚至包括那如血夕阳洒落的余晖，都化作丝丝缕缕 光流，被那漩涡强行扯入、吞噬。
剧痛席卷全身，经脉仿佛被寸寸撕裂，又在那股狂暴的力量下重塑。
一段晦涩莫名的信息，如同潮水般冲入他的识海。
“吞噬…星辰？”
他瘫软在地，大口喘息，汗水浸透衣衫，眼中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第二星魂！竟是传说中亿万无一的双生星魂！而这吞噬星辰，仅仅是感知其气息，便知绝对超越了天品！
绝境逢生！否极泰来！
他挣扎着盘膝坐起，按照基础引星诀尝试运转，沟通那新生的吞噬星魂，迫不及待地想要吸纳天地星辰之力，感受这逆天星魂的威力。
然而——
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
周身汇聚的星辰之力浓郁得几乎化不开，那吞噬漩涡来者不拒，疯狂吞噬，他的经脉被磅礴的力量撑得胀痛欲裂。
可是，他的修为壁垒，纹丝不动。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坚不可摧的瓶颈，将他牢牢锁死在原地，吞噬再多的力量，也无法转化为自身境界的提升！
刚刚燃起的狂喜被一盆冰水浇灭。
怎么回事？这吞噬星魂莫非是假的？还是……
他强忍胀痛，心神沉入识海，仔细感悟那吞噬漩涡反馈来的信息碎片。终于，在那漩涡的最深处，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奇异的能量。
那能量…阴柔、冰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气息与高阶威压，与他自身阳刚的星辰之力格格不入，却又在吞噬漩涡的炼化下，勉强转化为一丝丝极其细微的、能被他经脉吸收的奇异气流。
正是这一丝丝气流，刚刚似乎…让他停滞的修为壁垒，松动了一根发丝的距离！
柳浩猛地睁开眼，脸上血色尽褪，震惊与荒谬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终于明白那信息碎片的含义。
吞噬星辰，欲破境，需先觅得……太阴源髓？
而所谓的太阴源髓，竟是指……拥有顶尖阴属性或特殊圣体、神体的绝世女子，其本源之力？！
这算什么逆天改命？！
这分明是……
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要破口大骂这坑爹星魂之际。
“嗖——”
一道幽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断崖之上，带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虽极力收敛，却依旧让柳浩瞬间窒息，动弹不得！
那是一个女子。
玄衣破碎，浸透暗红，身姿却依旧挺拔曼妙。她脸上覆着一张诡异的银色面具，遮住了容颜，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冰冷、倦怠、深邃宛若寒潭，眼底却仿佛压抑着能焚尽世界的滔天怒火与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她的目光落在柳浩身上，似乎察觉到了他周身尚未完全散去的奇异能量波动，以及那微乎其微的、刚刚突破一丝的修为迹象。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决断。
下一瞬，她身影一晃，已直接出现在柳浩面前。冰冷修长的手指，如同铁钳，一把掐住了柳浩的咽喉，将他狠狠掼在身后的山壁之上！
“呃！”柳浩闷哼一声，浑身星力被彻底压制，连那吞噬星魂都仿佛被这恐怖的威压冻结，运转迟滞。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他徒劳地挣扎，对上那双面具下冰冷又灼热的眸子。
女子凑近他，冰冷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廓，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诡异的命令：
“不想死…就帮我。”
“你这身驳杂的阳煞星力…或许…有点用处！”
柳浩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在疯狂回荡——
这吞噬星辰的破境之法…难道真要应验在此处？！
给这来历不明、煞气冲天的神秘女子当…“鼎炉”？！
冰冷的山石硌得脊背生疼，咽喉上的手指如同寒铁铸就，缓慢而坚定地剥夺着他肺里最后的空气。
死亡的气息黏稠得如同实质。
然而，比窒息感更强烈的，是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冰封之下压着熔岩，滔天的怒焰与一种极不正常的、逐渐弥漫开来的迷离潮红交织，构成一种极度危险又诡异致命的吸引力。她周身散发的威压恐怖绝伦，远超柳浩认知中的任何强者，仅仅是逸散的一丝，就让他体内刚刚觉醒的吞噬星魂漩涡运转得艰涩无比，如同陷入泥沼。
可偏偏，在这绝对的压制下，那深藏于漩涡核心的一丝悸动，却异常清晰地传递出来——是渴望！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女子身上某种气息的疯狂渴望！
太阴源髓？！
这念头荒谬得像一场噩梦，却又是眼前唯一的、冰冷的“生机”！
“帮…你…”柳浩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因缺氧而发黑的视野死死盯着那双矛盾的眼睛，“怎么…帮…”
女子似乎没料到这弱小如蝼蚁、星魂废得堪称奇迹的少年，在她刻意流露的杀意下竟没有彻底崩溃，反而还能挣扎着发出疑问。她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但体内汹涌的反噬之力容不得她再多犹豫。
那掐着柳浩脖颈的手指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另一只冰冷的手闪电般探出，直接按在了他小腹气海穴的位置！
“嗡！”
柳浩浑身剧震，只觉得一股极其阴寒、却又内蕴着恐怖灼热的异种能量，如同决堤洪流，悍然冲入他的经脉！
痛！撕裂般的剧痛！
这力量远超他所能承受的极限，几乎瞬间就要将他的经脉撑爆、冻裂、再焚毁！
但就在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彻底瓦解崩碎之时，识海深处，那几乎被压制的吞噬漩涡，像是被这外来的、高品质的能量彻底激活了！
轰！
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转动，爆发出霸道的吸力。那冲入他体内、肆意破坏的阴寒灼热之力，竟被强行扯动，一丝丝、一缕缕地吞入那漆黑的漩涡之中！
痛苦并未立刻消失，却从纯粹的破坏，转化为一种狂暴的、近乎蛮横的炼化与冲刷。
女子的身体微微一颤，面具下传来一声极轻的、似痛苦又似解脱的喘息。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几乎要爆体而出的狂暴反噬之力，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虽然微弱，却真实有效地在流逝，被眼前这少年诡异的体质吸收、化解。
有效！
她眼中红芒稍褪，恢复了一丝冰冷的清明，但按在柳浩气海穴的手掌却并未离开，反而输出更加稳定。
然而，对柳浩而言，这却是另一种折磨。
吞噬漩涡来者不拒，贪婪地吞噬着那高品质的“太阴源髓”，并将其炼化。可炼化出的力量，绝大部分都无法被他的经脉吸收，反而堆积在体内，横冲直撞。只有极少极少的一丝，融入了他的修为壁垒。
那坚不可摧的壁垒，再次以微不可察的速度，松动了一丝。
可他的身体，却成了这两股力量交锋的战场。
冰与火在他经脉里拉锯，撕裂又重塑，剧烈的痛苦让他浑身痉挛，汗水刚渗出就被蒸干，皮肤表面一会儿凝结寒霜，一会儿变得滚烫赤红。
他咬紧牙关，齿缝间溢满血腥味，才勉强没有惨叫出声。
这哪里是什么香艳的“鼎炉”？分明是酷刑！是炼狱！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输入的能量开始减弱，她周身那狂暴的气息也逐渐平息下来，只是按在柳浩身上的手，依旧冰冷而稳定。
终于，她缓缓撤回了手掌，连带着掐住他脖颈的手指也松了开来。
“咳！咳咳咳！”柳浩瘫软在地，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浑身针扎般的疼痛。
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她体内反噬已被暂时压制下去，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避免了最糟糕的情况。而眼前这少年……
她感知得到，他的修为几乎没什么长进，依旧弱得可怜，但身体却在方才那番粗暴的能量交换中，得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淬炼，经脉似乎拓宽了些许，也更加坚韧。尤其是他那诡异的、能吞噬她力量的星魂……
“你……”女子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那份刻骨的杀意，“叫什么名字？”
“柳…柳浩……”柳浩喘着粗气，艰难地回答，声音破碎不堪。
女子沉默了一下，似乎想记住这个名字，又似乎只是随意一问。她抬手，指尖星芒一闪，一枚通体漆黑、样式古朴的戒指被抛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物予你。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字……”
她没有说完，但那骤然再次降下的、如有实质的冰冷杀意，让柳浩瞬间汗毛倒竖。
杀意一放即收。
女子深深看了他一眼，身形一晃，宛若鬼魅融于夜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和那冰冷的幽香。
断崖上，只剩下柳浩一人躺在冰冷的岩石上，浑身剧痛，体内力量乱窜，像个被玩坏后丢弃的破布口袋。
他望着墨蓝色的夜空，繁星点点，体内那吞噬星辰的漩涡仍在不知餍足地缓缓旋转，传达着一种“饥饿”的信号。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无尽的疲惫与荒谬感中反复盘旋——
这破星魂的升级方式……居然他娘的是真的？！
而且……过程竟是如此简单粗暴、惨无人道！
他颤抖着伸出手，抓起那枚冰冷的黑色戒指。
戒指入手沉甸，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一种深沉的、吸吮光线的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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