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规颁布后的头两天,正院里异常安静。除了日常起居的丫鬟,几乎不见外人来往,与舒兰预想中李侧福晋可能有的后续反应大相径庭。这种平静,反而像暴风雨前的压抑。
舒兰乐得清闲,专心致志地“啃”起了张嬷嬷不知从哪弄来的、砖头厚的《大清会典》和《宫中则例》。她得像备考一样,尽快把“公司”的最高章程和“总部”的规章制度吃透。
直到第三天傍晚,酉时刚过,云珠领着一个小太监,抱着一摞略显杂乱、厚薄不一的纸笺走了进来。
“福晋,这是各处今日送来的……‘日报’。”云珠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想笑又强忍着。那小太监更是头都不敢抬,显然觉得这差事既新鲜又透着诡异。
舒兰放下书,看着那摞纸。材质不一,有的用的是上好的宣纸,字迹工整,有的则是普通的毛边纸,甚至还有用炭条写的,字迹歪扭。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张,是管采买的钱嬷嬷的。
“巳时初,支银十两,购新鲜时蔬、鸡鸭鱼肉若干,均已验收入库。无异常。” 言简意赅,标准格式,挑不出错,但也毫无信息量。
舒兰笑了笑,不置可否。她本就没指望一开始就能看到什么核心机密,这更像是一次服从性测试,看看有多少人会按她的要求做,以及做得如何。
示意云珠将日报按来源大致分类,然后一份份快速浏览起来。多数和钱嬷嬷的类似,流水账般记录着日常事务,透着公事公办的敷衍。但很快,一份来自针线房的日报引起了她的注意。
报事的是针线房一个负责浆洗的二等丫鬟,字写得歪歪扭扭,但内容却有些意思:“……今日浆洗主子们春装,发现李侧福晋一件新做的湖绉旗装袖口有轻微勾丝,似被利物所刮,已小心处理,痕迹不明显。另,宋格格处送来的两件旧衫,腋下布料已磨损稀薄,请示是修补还是换新?”
舒兰目光微凝。这看似小事,却透露出不少信息。李侧福晋的新衣为何会勾丝?是意外,还是……?宋格格的旧衫磨损,是份例不够,还是性子怯懦不敢申领?这丫鬟能注意到这些细节并如实上报,倒是个细心人。
她拿起笔,在这份日报空白处批注:“勾丝一事知晓。宋格格衣衫着即按例修补,若布料不堪用,可报我核准换新。” 这是对信息的反馈,也是给予初步的授权。
接着,她又看到花木处一个小太监的报事:“……午后修剪东小院外侧海棠,见福安(舒兰带来的小太监福安)与管花木的常嬷嬷外甥在墙角嘀咕半晌,神色似有慌张。”
福安?常嬷嬷的外甥?舒兰眉头微蹙。福安是她带来的人,常嬷嬷是府里的老人,管着花木,也算是个有点实权的中层。这两人私下接触,所为何事?
舒兰不动声色,将这份日报单独放在一边。她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继续翻阅。当看到车马处的日报时,她发现了一个明显的问题。报事的是车马处一个管事,字迹潦草,只简单写了“今日套车三次,送爷上朝,接爷回府,李侧福晋往娘家一趟。”
但舒兰记得,云珠白天无意中提过一句,好像还看到府里采办的小货车出去过。这日报明显有遗漏。是疏忽,还是刻意隐瞒?小货车的出入,可能涉及采买物资,这里面的空间可就大了。
将所有日报粗略看完,舒兰心里已经有了初步图谱。哪些地方管理相对规范,哪些地方可能存在漏洞,哪些人用心,哪些人敷衍,甚至哪些人可能心怀鬼胎,都已初现端倪。这薄薄的几十张纸,比听十次汇报都来得直观。
“云珠,”舒兰吩咐道,“去悄悄把福安叫来,就说我问问明日进宫要带的衣物准备得如何了。”
云珠会意,连忙去了。不一会儿,福安低着头,有些惴惴不安地走了进来。
舒兰没问他日报的事,只是如常问了些起居琐事,然后貌似随意地提了一句:“今儿个好像看见你和花木处常嬷嬷的外甥在说话?是有什么事吗?”
福安脸色瞬间一白,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福晋明鉴!奴才……奴才没说什么!就是……就是碰巧遇上,闲聊了两句……”
看他这反应,舒兰心里已然明了七八分。她没再逼问,只是淡淡地说:“起来吧。我没怪你。只是提醒你,咱们初来乍到,府里人多眼杂,说话行事都要谨慎些,别被人拿了话柄,连累了自己。”
福安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奴才明白!奴才再不敢了!”
打发走惊魂未定的福安,舒兰拿起那份花木处的日报,沉吟片刻。她现在手里有了一些零散的“数据点”,但还不足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贸然去查车马处或者深究福安,都可能打草惊蛇。
她需要的是一个契机,或者,一个更可靠的、能提供深层信息的信息源。这些基层的日报有用,但层次太低,触及不到核心。
将目光又投向那厚厚一摞尚未开始整理的名册和账本副本。或许,答案隐藏在这些更基础的数据里。比如,花木处的采购记录是否有异常?
还有,那个针线房的细心丫鬟,或许……可以发展一下?
舒兰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嘴角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李侧福晋以为她只是在玩纸墨游戏,却不知道,她正在用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的方式,一点点地撬开这铁桶般府邸的外壳。而这第一道裂缝,似乎已经出现了。下一步,是该顺着裂缝往里看,还是该耐心等待,让裂缝自己变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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