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令以最快的速度批了下来。贺强带着几名干警，和李廷一同直奔褚先生家。
褚家的老宅在镇子边缘，独门独院，青砖灰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透着一股沉寂的气息。院门虚掩着，贺强敲了敲，里面传来褚先生沙哑的声音：“谁啊？”
“褚老先生，派出所的，贺强。有点事想向您了解一下。”贺强推门而入，语气尽量平和。
褚先生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喝茶，看到贺强身后的警察和李廷，干瘦的脸上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点冷淡：“贺队长？李医生？什么事劳你们大驾光临？要是为观景亭的事，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爱怎么建怎么建。”
他这话听着像是妥协，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和怨气。
“褚老先生，我们不是为了观景亭的事。”贺强亮出搜查令，“老槐树坡施工区域发现了一些可疑物品，需要扩大调查范围，请您配合一下。”
褚先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可疑物品？我家能有什么可疑物品？你们这是要搜我家？”
“例行公事，请您理解。”贺强态度坚决，一挥手，干警们立刻开始分头搜查。李廷则站在院中，目光看似随意，实则敏锐地扫视着整个院落的结构、植物的种植、甚至石头的摆放。
褚先生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只是阴沉着脸坐在那里，眼神晦暗不明。
搜查进行得并不顺利。褚家屋子简陋，陈设简单，干警们翻箱倒柜，除了些旧衣服、日常用品，就是一些泛黄的农历和黄历，并未发现什么特殊的土壤、矿物或者大量铜丝。
贺强的眉头越皱越紧。难道判断错了？或者，东西被转移了？
李廷却并不着急。他的注意力被院子角落一小片单独开辟出来的土地吸引了。那里种着几株长势奇怪的植物，叶子呈暗绿色，形状尖锐，看起来不像常见的花卉蔬菜。土壤的颜色也似乎比别处更深一些。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假装观察植物，指尖悄悄捻起一点泥土。质地细腻，带着一股熟悉的、极淡的腥涩气——和老槐树坡上被换掉的土一模一样！
他心中了然，但并未声张。这点证据还不够。
他的目光又投向院子后方一个低矮的、锁着的小杂物间。
“褚老先生，那个房间能打开看看吗？”李廷指着那杂物间问道。
褚先生眼皮跳了一下，语气生硬：“那里面都是些破铜烂铁，几十年没动过了，钥匙早丢了。”
贺强立刻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自然，对旁边民警使了个眼色。民警会意，上前检查那把老旧的挂锁。
“贺队，锁是旧的，但锁孔有近期摩擦的痕迹。”民警低声道。
贺强眼神一厉：“褚老先生，请您配合打开门，或者我们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
褚先生脸色变幻，最终咬了咬牙，从腰间摸索出一把古旧的钥匙，扔了过去，语气带着嘲讽：“看吧看吧！尽看些没用的！”
门被打开，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堆满了锄头、铁锹等农具，还有不少废弃的瓦罐、木料，落满了灰尘。
干警们仔细搜查，在一堆烂木头后面，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箱子上没有锁，但盖得很紧。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箱子里没有铜丝，也没有矿物粉末，而是整整齐齐地放着几本线装的、纸张发黄脆弱的古籍！书页上用毛笔写着《地理啖蔗录》、《阳宅十书》、《鲁班经》等字样，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小字。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小小的、用桃木或石头雕刻成的怪异兽形雕像，以及几张画在黄纸上的、墨迹诡异的符箓！
最引人注目的，是箱底压着的一卷手工绘制的草图。摊开一看，正是老槐树坡的地形图！上面用朱笔清晰地标注了几个点，并写满了各种符号和注释——“巽位埋黑眚石”、“离宫布铜缕锁气”、“坤方换五黄土”……
虽然有些术语晦涩难懂，但那几个标注点的位置，赫然与李廷在老槐树坡上发现尖角石、铜丝枯木、换土的地方完全吻合！
铁证如山！
贺强拿起那卷草图，目光冰冷地看向脸色煞白的褚先生：“褚老先生，请您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褚先生身体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所有的镇定和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李廷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指着草图上“坤方换五黄土”的注释，缓缓道：“褚老先生，如果我没猜错，您换上去的土，并非寻常泥土，而是掺杂了墓穴深处或古战场地下特有的‘阴土’，甚至可能混合了某些特殊矿物研磨的粉末，性极寒滞，煞气深重，久触足以扰人心神，耗人气血。对吗？”
他又指向那些兽形雕像和符箓：“这些东西，恐怕也不是摆设，而是用来加强或引导那种‘煞气’的吧？您精通风水，却用它来害人。”
褚先生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偏执的疯狂，他嘶声道：“害人？他们才是害人！他们惊扰地脉，要毁了我们祖祖辈辈的安宁！我只不过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我有什么错？！那块地不能动！动了整个镇子都要倒霉！”
他的声音凄厉而绝望，带着一种深信不疑的疯狂信仰。
动机、知识、物证……一切都清晰了。
贺强一挥手：“带走！”
两名民警上前，给失魂落魄、喃喃自语的褚先生戴上了手铐。
走出褚家院子，阳光刺眼。贺强看着手中的草图和李廷，长长舒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心情复杂。
“又是一个被执念逼疯的……”他喃喃道。
李廷望着被带走的褚先生背影，低声道：“知识是力量，但若被仇恨和偏执裹挟，力量就会变成毁灭的源头。风水本是趋吉避凶的智慧，却被他用成了伤人的利刃。”
贺强点点头，郑重道：“这次又多亏你了，李医生。不然，我们想破头也想不到会是这种手段。”他晃了晃那卷草图，“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当务之急，是尽快清除坡上的布置，希望王镇长能尽快好转。”李廷道。
“我马上安排人跟你上去！”贺强立刻道。
警车带着褚先生远去，褚家老宅再次恢复沉寂，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这场由风水引发的迷局，终于被揭开了诡异的面纱，露出了人为算计的真相。河湾镇的天空，似乎也随着煞局的破获，变得清明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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