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残响
赵永元被带回了派出所,那个造型古怪的声波装置也被小心封存,连夜送往省厅技术部门进行精确鉴定。
审讯室里,赵永元似乎彻底卸下了伪装。他不再低头怯懦,而是挺直了佝偻的背,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混合了疯狂、悲怆和扭曲的“自豪感”。
“你们不懂……你们根本不懂!”不等贺强发问,他就激动地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热忱,“那不是杀人!那是……那是净化!是替天行道!用最纯净的‘音律之力’,清除这世间的污秽!”
贺强强压着怒火,冷声道:“净化?用这种邪门歪道的手段杀害两条人命,也叫净化?”
“人命?他们也算人?”赵永元嗤笑一声,脸上满是鄙夷,“王老五,酗酒赌博,逼走老婆气死老娘,活着就是浪费粮食!刘大嘴,欺行霸市,短斤缺两,心黑得比塘底泥还脏!尤其是他们……”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尤其是他们害死了小丫!我那苦命的侄孙女!她才六岁!像朵小花骨朵一样!就因为他们两个在河边吵架厮打,吓到了孩子……孩子才失足落水!他们甚至都没下去救!眼睁睁看着孩子淹死!他们就是凶手!法律惩罚不了他们,我就自己来!”
他喘着粗气,眼睛通红:“我等了五年……等了五年啊!就为了找到最完美的方式……既让他们受到惩罚,又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是遭了报应!是水鬼索命!是童谣应验!哈哈哈!”
李廷静静地坐在一旁,观察着赵永元的状态。极度的仇恨和长期的孤僻研究,已经让这个老人的精神世界彻底扭曲。他不仅是在复仇,更是在践行一种他自以为是的“正义”,甚至沉迷于这种将知识转化为力量的掌控感。
“所以,你选择了那首童谣,并且改造了它?”李廷平静地开口。
赵永元看向李廷,眼神稍微收敛了一些疯狂,多了一丝遇到“知音”般的探究:
“你……你倒是比他们懂一点。没错!那首‘月光光’……调子本来就古拙凄厉,暗合羽调商声,最能引动肾气恐惧、肺气悲忧。我花了几年时间研究,调整了其中几个关键音节的发声方式和共振频率,让它更能……穿透!”
他仿佛在讲述一件艺术品,语气甚至带着炫耀:“光有调子还不够,需要放大器,需要定向!我改造了这个……”他指了指那个被封存的装置,“利用亥姆霍兹共振原理,很简单,但很有效!只要在特定的距离、特定的环境背景下唱响,就能发出你们听不到,但足以让他们心肝脾肺肾一起颤抖碎裂的‘仙音’!”
他用的词是“仙音”,仿佛自己不是杀人,而是在执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你怎么确定他们一定会听到?而且会在特定地点听到?”贺强追问细节。
“哼,”赵永元冷哼一声,“王老五每天喝醉了都要从石桥走近路回家。刘大嘴天天晚上要去鱼塘边看一圈。他们的习惯,我早就摸清了。至于时间……孩子们放学喜欢到处跑着唱,我只需要稍微引导一下,他们就会在合适的时间,‘恰好’唱到那合适的地点……而我,只需要远远地,等着收网就行。哈哈哈……”
笑声癫狂而得意。
审讯记录做得飞快。赵永元几乎是有问必答,甚至迫不及待地阐述他的“声律杀人理论”,他将这视为自己毕生研究的“杰作”。
证据链逐渐完善。动机、手段、时间、地点……一一吻合。
然而,走出审讯室,贺强和李廷的心情都异常沉重。
“知识……竟然能这样用……”贺强喃喃道,感到一阵后怕。如果不是李廷,这案子几乎注定会成为无头悬案,甚至被归档为集体癔症或者意外巧合。
李廷望着窗外泛起的晨光,低声道:“知识无善恶,人心才有。他钻了牛角尖,被仇恨蒙蔽了心智,走上了邪路。只是可惜了他这身本事……”
省厅的技术鉴定结果很快传回,确认了那装置能发射出高强度、特定频率的次声波,足以在近距离对心血管系统和神经系统造成严重损害。铁证如山。
赵永元被正式逮捕。“童谣索命”的真相公布后,河湾镇一片哗然。恐慌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人性之复杂的唏嘘和后怕。人们不再传唱那首“月光光”,甚至有些忌讳谈论它。
结案报告完成后,贺强特意来找李廷。两人坐在卫生院后院的石凳上,一时无言。
“又一个案子……”贺强叹了口气,“有时候真觉得,这镇上看着平静,底下怎么藏着这么多……”
李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院子里一棵新发芽的银杏树。
知识的边界可以不断拓展,但人心的幽暗,似乎永远难以彻底照亮。
赵永元被带走了,但他留下的“残响”,却依旧在河湾镇上空,在一些人的心里,久久回荡。
贺强站起身,拍拍李廷的肩膀:“走了。下次……希望别再是这种案子了。”
李廷微微点头。
下次?谁又能知道呢。
河湾镇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往的节奏。只是经过这两桩离奇诡案,李廷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这位乡镇医生,恐怕再也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他转身走回诊室,换上白大褂,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窗外的阳光很好,但李廷的眼底,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深思。
远处的河水依旧静静流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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