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如此，他手下的这些契丹武士们，平日里看见“铁羽”在战阵上空盘旋出没，非但不会制止，反而暗地里期待它能借此保持住那一份属于天空王者的野性和凶悍。
却万万没想到，今日这份“纵容”，竟让它葬身于一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蜡杆子之下！
耶律大石望着那双再也无法展开的翅膀，胸口一阵剧痛。
那不仅仅是损失了一件珍贵无比的“工具”，更像是失去了一位相伴多年的战友。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多年历练出的城府，让他硬生生将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只是那眼神深处，已是一片冰冷的海。
“它贴地疾飞，双翼生风，扰乱了我军行进战阵，利爪险些伤了我麾下弟兄！”孙悟空面无惧色，从马鞍后侧一把拎起那黑雕的尸体，随手掷于地上，激起些许尘土。
他迎着耶律大石审视的目光，咧嘴笑了笑，“我见它野性难驯，以为是无人管束的野生猛禽，便用这根白蜡杆子将其射了下来！”
说话间，他目光扫过耶律大石身上华贵的锦袍和腰间象征身份的玉佩，心中已然明了对方在契丹王族中地位尊崇。
但那又如何？
他齐天大圣什么阵仗没见过？
当年与他起过冲突的，托塔天王李靖身份低不低？
哪吒三太子背景硬不硬？
就连那统御三界的玉皇大帝，地位够高了吧？
最后还不是被他一根金箍棒搅得天翻地覆，打得那些仙神魂飞魄散，颜面扫地！
眼前这区区一个人间藩国的王族，在他眼中，与当年花果山上那些自以为是的妖王又有何区别？
“你……你说什么？你只用了一根棍子……就射落了它？！”
耶律大石愣在原地半晌，仿佛需要时间消化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诧，目光在孙悟空那根其貌不扬的白蜡杆子和地上黑雕的尸体之间来回逡巡。
他此行身负与田虎结盟的重要使命，自然不会为了一头珍稀的黑雕就与田虎麾下的将领彻底撕破脸皮，伤了和气。
但是……但是他这头精心培育的“铁羽”海东青，是经历过严格躲避弓箭训练的！
寻常箭矢根本难以近身！
如今竟被一个看起来除了身材高大魁梧之外，并无甚特异之处的宋人将领，用一根……棍子？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射”了下来？
这个结果，实在让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这完全颠覆了他对武艺和狩猎的认知！
孙悟空见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反而有些奇怪，暗忖道：这有什么难的吗？不过是瞅准了，用力扔出去便是。当年俺老孙用金箍棒，连南天门都能捅个窟窿，打只扁毛畜生，还不是手到擒来？你这副见了鬼的表情，却是为何？
“这小子从侧面突然赶上去，不由分说，抬手就是一棍！凶狠得很！”
那被耶律大石抽得鼻青脸肿的红披风头领，捂着脸上的鞭痕，恶狠狠地指着孙悟空，语带怨毒地诬陷道，试图将挑起冲突的责任完全推给对方。
耶律大石的眉毛猛地一跳，倏然回头，目光如冷电般横了那头领一眼.
那眼神中蕴含的威压让头领瞬间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住口！还嫌不够丢人吗？”他低声呵斥，命令其闭嘴。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将翻腾的怒火与痛惜强行压下，带动马缰，控制着坐骑向前稳健地走了几步，来到孙悟空马前。
他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探究的好奇，和颜悦色地向孙悟空请求道：“这位小将军，恕在下冒昧，你方才所用的……就是这根棍子吗？不知能否借给在下一观？”
他的语气诚恳，姿态放得很低，与方才鞭挞部下的威严判若两人。
“当然可以！这有何不可？”孙悟空答得干脆大方，仿佛浑不在意。
随手就将那根还沾染着些许雕血和尘土的白蜡杆子递了过去。
耶律大石在刚刚听闻自己珍若性命的“铁羽”死讯的刹那，孙悟空将他脸上那瞬间无法掩饰的悲愤与痛心看得清清楚楚。
那绝非伪装。
然而，在如此巨大的损失和情感冲击下，此人竟能如此迅速地控制住情绪，转而用如此礼貌甚至谦和的态度与自己交涉，这份修身养性的功夫，这份超越常人的理智与克制，确实令孙悟空心中也生出一丝敬佩。
按照他当年与天庭第一战将二郎神杨戬交手的经验来看，这种能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保持头脑极端冷静，情绪不轻易外露，行动不因一时喜怒而偏离目标的人，往往才是最棘手、最难对付的。
最好不要与之为敌。
如果万一不得不成为敌人，那也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全力以赴地应付，否则，很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落入其算计之中。
眼前这个耶律大石，显然就是此类人物。
耶律大石接过那根白蜡杆子，指腹细细摩挲着棍身。
他反复端详，从被削尖的一端看到另一端，目光如炬，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玄机。
他甚至迎空甩动了几下，感受着棍子破风的力道和平衡，眉头却越皱越紧。
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白蜡杆子，木质寻常，做工粗糙。
连树皮都未曾精心剥净。
分明是走江湖打把式卖艺之人常用的家伙，绝非什么隐藏的神兵利器。
要说将其作为投掷的标枪使用，或许凭借蛮力，能侥幸击中三十步外固定不动的草靶。
可它偏偏……偏偏精准无比地击中了在半空中急速飞翔、轨迹难测的“铁羽”！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常理。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使用这根棍子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其眼力、腕力、以及对时机的把握，都已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想到这里，耶律大石心中震撼更甚。
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脸上挤出一丝看似随和的笑容，试探着问道：“这位小兄弟，你这根白蜡杆子……不知能否割爱，转让于我？”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锵啷！”
“唰！”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兵器出鞘或与甲胄摩擦的锐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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