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座看起来相对整齐、干净一些的独立帐篷前。
这显然是为他们临时准备的“囚室”。
田琦似乎把对孙悟空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恼都发泄在了动作上,伸手“哧啦”一声,有些粗暴地将厚厚的帐篷帘子扯开,朝着里面黑黢黢的空间指了指,厉声命令道:“不想死就在里边好好呆着!别动什么歪心思!吃的喝的,如果饿了渴了,直接向守卫要!”
说罢,她像是生怕再看到孙悟空脸上那让她心绪不宁的笑容,或者再听到他那气死人的话语,猛地转开视线,再不肯与孙悟空的目光相对。
她又挥手招来了约莫十几名身着统一服饰、眼神精悍的趟子手。
这些人显然都是她的直属部下,纪律性远比之前见过的那些杂牌“镖师”要强得多。
田琦对为首的一名小校吩咐道,“给我看紧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接近,也不准他们随意出来走动!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是,七小姐!”那小校躬身领命。
一挥手,那群亲兵便训练有素地将孙悟空和武植围在中间,既不失礼数,又断绝了他们任何可能逃跑的路线。
“有劳七小姐‘款待’了!”孙悟空经过田琦身边时,故意拖长了语调,笑嘻嘻地说道。
田琦瞪了他一眼,本想再刺他几句,但看到他那副混不吝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心中却莫名地没有多少怒气,反而觉得这家伙虽然可恶。
但比帐里那些唯唯诺诺或只会喊打喊杀的家伙有趣多了。
待交代完了,她又迅速扬起皮鞭,狠狠地抽在了帐篷上,掉头扬长而去。
待听得田琦那带着几分气恼的脚步声“噔噔噔”地彻底去远了,一直伸长脖子、目不转睛盯着她背影的武植,这才像是被抽掉了筋骨般,长长地、夸张地出了一口大气。
然后一屁股瘫坐在分配给自己的地铺上,仿佛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他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低声咒骂道:“我的个娘咧!这哪是个姑娘家,分明是头母大虫投胎!瞧她那股子凶悍劲儿,比山下酒店里那个颠勺的黑脸厨娘还吓人!”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设想可怕。
扭过头,一脸严肃又带着几分同情地对孙悟空道:“老二,听哥一句劝,这媳妇儿万万娶不得!这要是真进了咱家的门,就凭她这脾气,还不得天天举着笤帚疙瘩,满院子追着你往死里打?不把你打得服服帖帖、见了她就腿软,怕是绝不算完!到那时候,别说你了,怕是咱爹、咱娘,连带着我这个当大伯哥的,都甭想有安生日子过!咱家非得鸡飞狗跳,永无宁日不可!”
孙悟空看着大哥那副煞有介事、仿佛已经预见到未来悲惨生活的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随手抄起地铺上的一个备用枕头,朝着武植扔了过去,精准地砸在他怀里,笑道:“我说大哥,你这脑子里整天都琢磨些啥呢?这都哪跟哪啊!熬了大半夜,在鬼门关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你不想着赶紧养精蓄锐,倒还有精神头在这儿编排未来弟媳妇怎么揍你兄弟?赶紧的,闭眼,睡觉!天塌下来也得等明天再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舒展了一下筋骨。
自顾自地在另一张地铺上躺了下来,显然没把武植的“警告”当真。
只觉得是大哥被吓坏了之后的胡言乱语。
武植一屁股瘫坐在地铺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二弟,我们这算是……暂时安全了?”
孙悟空道:“安全?大哥,你想得太简单了。田虎老奸巨猾,他暂时不动我们,一是因为我的说辞确实让他动了心,二来也是把我们当成人质,确保明天村里能把财物送来。一旦明天稍有差池,或者他觉得我们没有利用价值了,你我的人头立刻就得落地。”
武植刚刚放下的心又立刻提了起来,紧张地问道:“那……那村里明天真能凑齐礼单上的东西吗?”
“凑是肯定能凑齐的,”孙悟空道,“村里的那些长老为了活命,砸锅卖铁也会凑出来。我担心的是以后……田虎的胃口绝不会仅限于此,他想要的是长期的控制和榨取。我们村寨里,恐怕从此要仰人鼻息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武植没了主意。
“走一步看一步吧,”孙悟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至少我们争取到了时间。今晚我们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田虎对我起了兴趣,也对他手下的人产生了疑虑,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只要人还活着,总有办法可想。”
他想起田虎最后那句关于“复兴门楣”的话,心中不禁冷笑。
田虎恐怕想不到,他眼前这个“武松”,骨子里装的可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岂会甘心永远受制于人?
这样想着,倒头便很快睡去。
在此之前,二人都已经折腾了一整夜和大半个白天,是以这一觉睡得倒也酣畅。
待得从睡梦中醒来,帐篷缝隙里透进来的天光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东方再次蒙蒙发亮。
徐徐的晨风带着山野间特有的凉意,从帐篷特意留出的通风口钻入,驱散了昨夜积攒的些许沉闷。
风中夹杂着一股浓浓的、焚烧柴草和早起造饭的烟火气息。
这熟悉的味道,竟让人恍惚间觉得,昨夜不过是宿在自家村中的某个角落,而非身处危机四伏的敌营。
有守卫送来了清水供他们简单洗漱。
刚收拾停当,帐篷帘子便被猛地掀开。
田琦的身影再次出现。
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骑射装束,脸上却像是结了一层寒霜。
她双手抱胸,目光在兄弟二人脸上扫过,语气硬邦邦地传达着消息,也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我父王已经派孙殿帅和山将军,带着一队人马,去接收你们村寨承诺送出来的第一批财帛了。人还没回来,结果如何,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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