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提示音在死寂中猛地炸开,像一根针扎进了耳膜里。张伟一个激灵,整个人从混沌中惊醒过来,心脏狂跳。他揉了揉干涩发疼的眼睛,那里面布满了血丝,看东西都带着一层红雾。手机屏幕上,时间显示是凌晨一点十五分。他已经连续跑了十四个小时的外卖,身体像是被拆开又胡乱组装起来,腰和腿都在发出无声的哀嚎。他本来已经打算收工,回那个勉强称之为“家”的出租屋瘫倒,但屏幕上跳出来的那行字,让他僵住了。
“锦绣花园14栋4楼444室,配送费…两百元?”
他眨了眨眼,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视。深夜订单的配送费通常也就二三十块顶天了,这两百块……他舔了舔干得发裂的嘴唇,脑子里瞬间闪过好几个念头——是客户手滑多按了两个零?还是什么新型的骗局?又或者……
“嗡——”手机再次震动,系统的提示冰冷而不容置疑,订单即将超时取消。
干了。张伟按下接单键,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微颤。就算是陷阱,他也得跳。房东催租的短信还在收件箱里躺着,像一道催命符,再交不上钱,下周他就得滚蛋,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电动车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夜风带着初秋的寒意灌进他的衣领,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城市在这个钟点已经彻底沉睡,街道空旷得让人心慌,只有路灯还在坚守,在浓稠的黑暗里撑开一圈圈昏黄的光晕,朦朦胧胧的,像是给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引路。导航指向城西的老城区,“锦绣花园”就在那儿。那地方他很少去,听说快要拆迁了,大部分住户都已经搬走,留下的只有废弃和回忆。
越是往西,周围的景象就越是破败,像是城市的伤疤,一点点显露出来。穿过几条灯光昏暗、堆满杂物的巷子后,他总算在一片残破的建筑群前刹住了车。抬头,一个锈蚀得几乎要断裂的小区门牌歪斜地挂着,“锦绣花园”四个字勉强可辨。这名号听着光鲜,实际却和“锦绣”毫不沾边。几栋老式的筒子楼像巨大的墓碑一样杵在夜色里,大多数的窗户都是黑的,吞噬着光线,只有四楼的一扇窗户,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恰好是第四扇窗。
张伟停好电动车,走向小区。小区门口没有保安,锈蚀的铁门大敞着,像一个沉默的巨兽张开的口。院子里的杂草长得疯野,几乎到了他的腰际,夜风吹过,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听着不像是风吹草动,倒像是无数只脚在草丛里窸窣爬行。
“14栋……”他借着手机发出的那点可怜的光,一栋一栋地辨认着楼栋号。楼体的外墙上爬满了裂缝和霉斑,大块大块的墙皮剥落下来,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看着像结了痂又反复溃烂的伤口。
最终,他在院子的最深处找到了14栋。这栋楼看起来比它的邻居们更加苍老和颓败,枯死的藤蔓像干瘪的血管一样缠绕着外墙,紧紧箍住。张伟锁好车,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单元门。
楼道里的灯是坏的,彻底瞎了。手机电筒的光柱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显得无比渺小,只能照亮脚前的一小片地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潮湿的霉味,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臭,有点像肉放久了坏掉的气味。张伟小心翼翼地踩着楼梯,脚下的灰尘很厚,每一步落下,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被放大、回荡,触感有些软绵绵的,让人心里发毛。
三楼,四楼。
站在四楼的楼梯口,张伟愣住了——这一层的灯居然是好的,但它发出的不是寻常的白光,而是一种陈旧的、诡异的昏黄色,把整个走廊都染得如同褪了色的老照片,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走廊两边各有四户人家,大多数房门紧闭,上面落了厚厚的灰尘,显然空置已久。
只有444室的门前,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张伟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干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沫,走到444室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门里传来一个声音,苍老,嘶哑,像是用生锈的锯子在反复拉扯一块干木头。
“您点的跑腿服务。”张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一只眼睛出现在门缝后面,浑浊,眼白泛着黄,直勾勾地打量着他。那目光让他很不舒服。过了几秒钟,门链被取下,门完全打开了。
门里站着一个佝偻的老太太,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旧式的斜襟上衣,脸上沟壑纵横,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但最让张伟感到不适的,是她的表情——她明明在看着他,但脸上的肌肉却像是僵死了一样,没有任何细微的变化,如同一张制作精良、却忘了赋予生气的人皮面具。
“你是谁啊?”老太太又问,声音干涩得刺耳。
张伟怔了怔:“您不是点了跑腿吗?”
老太太缓缓地摇了摇头,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她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木盒,大约三十厘米长,二十厘米宽,通体漆黑。“把这个,”她一字一顿地说,“送到南山公墓,c区,44号坟。”
张伟接过木盒,入手的一刹那,他心里猛地一沉——这盒子异常沉重,完全超出了木头该有的分量,倒像是里面塞满了实心的金属块。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交接的过程中,老太太冰冷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背。那触感冰得刺骨,绝对不是一个活人应该有的温度。
“这要送到哪里?”张伟下意识地确认道,同时搓了搓被碰到的手背,那股寒气却像是黏在了皮肤上,挥之不去。
“南山公墓,c区,44号坟。”老太太重复着,语速缓慢而清晰,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里有种不容置疑的迫切,还有一种张伟完全无法理解的、更深层的东西,“务必在子时前送到。”
子时?张伟心里快速计算着,子时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现在早就过了一点半,子时已经过了。他想开口提醒,但老太太那直勾勾的眼神让他把话硬生生噎了回去。
“运费是到付吗?”他换了个问题。
老太太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像是在笑,但看起来反而更加诡异:“快去吧,时间不多了。”
话音未落,根本不等张伟回应,她直接就关上了门。“咔哒”一声落锁的轻响,在死寂的走廊里清晰得令人心头发紧。
张伟抱着那个沉甸甸的木盒子,站在原地,心里那股不安感越来越浓。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邪气——高得离谱的运费,行为诡异的老太太,已经过时的送达要求,还有这个重得不正常的木盒。
他低下头仔细查看手里的盒子。通体漆黑,看不出是什么木料,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标识或者装饰。盒盖和盒身严丝合缝,几乎看不到接缝。但就在盒子的一个角落,他注意到有一道极细的暗红色痕迹。他用手指示意性地抹了一下,指尖立刻沾上了一点暗红粘稠的液体。他把手指凑近鼻尖,一股熟悉的、铁锈般的腥气钻了进来。
是血。
张伟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开始疯狂擂鼓。他想起接单时看到的订单说明,只是非常简略地写着“送货服务”,没有任何具体内容。现在回头去想,从接到这个订单开始,一切就都不对劲了。
这单不能接。他决定把盒子还回去。转过身,他再次敲响了444室的房门。
没有回应。
他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提高音量:“阿姨!您的东西我不要了,运费我退给您行吗?”
门内依旧是一片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那扇门后面从来就没有过人。
张伟把耳朵贴近门板,屏息细听,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才这么一会儿功夫,那老太太难道就睡着了?或者……她根本就没离开,此刻就静静地站在门后,同样屏着呼吸,听着门外他的一举一动?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了上来,直达后脑勺。他一秒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了。
抱着木盒,他转身快步走向楼梯。就在此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阴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地转头望了过去。
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的白影,静静地站在走廊尽头最浓重的黑暗里。而最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那影子的脖颈往上,空空如也。
一个无头的白影。
张伟感觉全身的血液刹那间都凝固了,四肢僵硬,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地盯着那道白影。
白影似乎也在“看”着他。尽管没有头颅,张伟却清晰地感觉到一种被注视的刺痛感,牢牢地钉在他身上。
几秒钟,或许更久,那白影开始缓缓地向后退去,动作轻飘得像没有重量,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融进了墙壁里,彻底消失不见。
张伟用力揉了揉眼睛,走廊尽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是错觉吗?疲劳过度产生的幻觉?
但他不敢去深究,抱着木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了楼梯。每一步都感觉背后有阴冷的气息在追赶,如跗骨之蛆。
一直冲到14栋的门洞外,回到那片半人高的杂草丛中,张伟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向那栋楼,四楼444室的那点微弱灯光也已经熄灭了,整栋楼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他低头看向手里紧紧抱着的木盒,心头一紧——盒子角落那道暗红色的痕迹,似乎比刚才更明显了些。粘稠的液体正从盒盖的缝隙里一点点渗出来,沿着漆黑的盒壁,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滑落。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送到坟墓去?那老太太和那个没有头的白影,又是什么玩意儿?
一连串的问题像毒蛇一样缠绕上他的思绪。他掏出手机,想再看一眼订单详情,却发现屏幕上信号格的位置一片空白。无服务。这太不寻常了,在这个城市里,就算是最偏僻的角落,也不至于一点信号都没有。
张伟快步走到自己的电动车旁,把那个诡异的木盒塞进外卖箱。在盖上箱盖的前一秒,他动作顿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再次摸了摸木盒的表面。
冰冷,刺骨的冰冷,和那老太太的手指如出一辙。
而且,在盒盖的缝隙处,他看得清清楚楚,更多的暗红色液体正在不断地、缓慢地渗出,仿佛盒子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流血。
张伟“砰”地一声猛地合上外卖箱,几乎是跳着坐上了电动车,用力拧动钥匙。电动车启动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尖锐得刺耳。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马上,现在!
当电动车冲出锦绣花园那扇锈蚀的大门时,张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后视镜。镜子里,隐约映出四楼的一个窗户后面,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
没有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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