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江湖新篇
黄山的杜鹃开得正盛，漫山遍野的红，像是燃在青山间的火焰。沈砚之牵着林月如的手，走在云栖谷的青石板路上，水惊涛跟在后面，时不时停下来抚摸路边的草木，眼里满是怀念。
“父亲，您看，这里的苔藓还是这么绿。”沈砚之指着石壁上的青苔，“当年我们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水惊涛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变了，又好像没变。当年的石门还在，只是上面的云纹淡了些；那棵老松还在，只是更粗了些。”
苏慕遮和赤练从后面赶上来，手里捧着大把杜鹃花。“沈兄，月如，来插朵花。”苏慕遮笑着把一朵最大的红杜鹃递给林月如，“这花配你这身衣裳正好。”
林月如笑着接过来，别在发间，转头问赤练：“你看好看吗？”
“好看。”赤练手里转着朵紫色杜鹃，“就是沈兄得看紧点，免得被哪个采花大盗瞧上了。”
沈砚之无奈地摇头，却伸手将林月如往身边拉了拉，动作自然得像是做了千百遍。
几人走到当年的石屋前，木门早已腐朽，院里的无字石碑上爬满了藤蔓。沈砚之推开虚掩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墙角堆着些残破的卷宗，风吹过，纸页簌簌作响。
“玄清长老……”水惊涛看着空荡荡的石床，叹了口气，“他总说舍不得这里，终究还是守着这片谷走完了一生。”
林月如从卷宗里翻出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枚磨得光滑的石子，上面刻着小小的“安”字。“这是……”
“是玄清长老刻的。”水惊涛道，“他说水云庄的人，一生求的不过是个平安。”
沈砚之拿起一枚石子，放在掌心摩挲，忽然觉得眼眶发热。那些逝去的人，那些过往的事，都藏在这些细微的痕迹里，从未真正离开。
***从云栖谷出来，几人沿着山路往下走。路过一处茶寮，正想歇脚，却见几个少年围着个老者，吵吵嚷嚷的。
“老头，把你那柄剑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为首的少年歪戴帽子，手里挥着把锈刀，一看就是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
老者抱着柄古剑，气得发抖：“这是我师父留下的遗物，你们休想抢走！”
“敬酒不吃吃罚酒！”少年挥刀就砍。
沈砚之刚想上前，林月如已经先一步冲了过去，短剑一挑，就把锈刀打落在地：“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强抢东西？”
少年们没想到会遇到高手，吓得脸色发白，为首的还想嘴硬：“你……你是谁？敢管我们黑风寨的事？”
“峨眉林月如。”林月如剑眉微挑，“你们要是再敢胡来，我就废了你们的武功！”
少年们一听“峨眉”二字，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了。
老者连忙起身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老伯不必客气。”林月如扶起他，“您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铜陵渡，找我那不成器的徒弟。”老者叹道，“他非要闯荡江湖，我这把老骨头不放心，想送把剑给他防身。”
铜陵渡……沈砚之听到这三个字，忽然愣住了。那是他江湖路开始的地方，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遇到了苏慕遮，遇到了改变一生的人。
“老伯，我们与你同路。”沈砚之笑道，“正好，我也想去铜陵渡看看。”
***几人同行，一路上倒也热闹。老者姓赵，是个退隐的镖师，说起当年走镖的经历，眉飞色舞。沈砚之等人也说起这些年的江湖事，听得赵老伯连连称奇。
这日傍晚，终于到了铜陵渡。渡口比当年热闹了许多，新盖了不少客栈酒肆，岸边停着十几艘渡船，船头的红灯笼在暮色中晃啊晃。
“就是这家‘迎客来’，我徒弟就在这儿当伙计。”赵老伯指着一家客栈，兴冲冲地往里走。
沈砚之等人跟进去，只见客栈里挤满了人，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正在擦桌子，手脚麻利，眉眼间带着股机灵劲儿。
“柱子！”赵老伯喊了一声。
少年回过头，看到赵老伯，又惊又喜：“师父！您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就要被这江湖迷了眼了。”赵老伯笑着把古剑递给他，“拿着，师父当年走镖靠的就是它，你带着，也算有个念想。”
柱子接过剑，眼圈红了：“师父，我没给您丢脸，我在这里学了不少本事，掌柜的说我明年就能当镖师了！”
“好，好。”赵老伯拍着他的肩膀，眼里满是欣慰。
沈砚之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水惊涛当年把铜鱼交给他的样子，心里暖融融的。原来，江湖从来不是一代人的事，那些手艺，那些念想，那些江湖人的精气神，总会有人接过去，一代代传下去。
***晚饭后，几人坐在江边的石阶上，看着渡船来来往往。江风带着水汽吹过来，带着熟悉的凉意，却不再让人觉得冷。
“还记得吗？当年就是在这里，你冻得缩成一团，我扔给你个馒头。”苏慕遮碰了碰沈砚之的胳膊，笑着说。
“记得。”沈砚之笑道，“还记你说‘江湖路，不好走’，当时我还不信，现在才明白，确实不好走，却也值得走。”
林月如靠在他肩上，轻声道：“以后，我们带着孩子再来这里，好不好？告诉他，这里是爹爹娘亲江湖路开始的地方。”
“好。”沈砚之握紧她的手。
赤练望着远处的灯火，忽然道：“圣火教的孩子们也该学学江湖事了，明年我带他们来江南，让你教他们剑法。”
“没问题。”沈砚之点头。
水惊涛看着江面上的月影，忽然哼起了水云庄的旧调，调子苍凉，却又带着股生生不息的劲儿。
沈砚之跟着轻轻哼唱，腰间的铜鱼仿佛也在应和。他忽然明白，所谓江湖，从来不是一段路的终点，而是无数段路的起点。就像这铜陵渡的江水，送走了旧人，也迎来了新人，永远奔流不息。
江风拂过，带着少年人的笑闹声，带着远处酒楼的歌声，带着江湖人永远不灭的热忱。
沈砚之抬头望向星空，星星亮得像撒了把碎钻。他知道，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新的江湖路，正等着他们去走。
而身边这些人，会陪着他，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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