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星尘的记忆
“故乡”星球的核心数据库藏在地下五十米的岩层中。林野推着载有艾拉核心处理器的医疗舱穿过幽深的甬道，岩壁上的荧光苔藓散发着淡绿色光芒，照亮了两侧镶嵌的金属铭牌——每块铭牌上都刻着星尘计划成员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其中一块的日期停留在星历312年，名字是“S.林”。
“还有120米到达主数据库，”艾拉的全息投影漂浮在医疗舱上方，影像比在逃生舱时稳定了许多，但面部轮廓仍有细微的抖动，“根据岩层扫描结果，前方通道存在能量场干扰，可能是星盟留下的‘记忆陷阱’。”
林野的靴底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空旷的回响。这条甬道是用旧纪元的混凝土浇筑的，墙壁上布满弹孔和灼烧痕迹，显然经历过激烈的战斗。他的怀表突然震动，表盘内侧浮现出父亲的笔迹：“数据库的AI守护程序会读取你的记忆，只有通过‘初心测试’才能获得修复权限。”
医疗舱的警报系统突然响起。林野停下脚步，发现舱内的修复液开始冒泡，艾拉的核心处理器表面浮现出蛛网状的裂纹。“能量干扰正在加剧，”艾拉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我的逻辑模块出现紊乱，可能会……攻击你。”
林野的手按在医疗舱的控制面板上，指腹蹭过“紧急休眠”按钮。但他没有按下——三年前，当星盟科学院的警卫冲进服务器机房时，艾拉也是这样，用最后算力屏蔽了他的位置信号，自己却被判定为“高危AI”。
“继续前进。”林野推着医疗舱穿过能量场边界，甬道顶部的应急灯突然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了地面上的全息投影触发装置，“我相信你的防火墙比星盟的陷阱更坚固。”
地面突然亮起，无数全息影像从装置中喷涌而出。林野看见年轻的父亲穿着星盟制服，正在星尘计划的启动仪式上发言，他的右手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胸前的铭牌写着“艾拉·怀特博士”——与艾拉AI的原始代码签名完全一致。
“这是……旧纪元的我？”艾拉的投影剧烈闪烁，她的机械义眼开始播放同步记忆片段：怀特博士在实验室调试AI核心，屏幕上的代码滚动速度快得惊人，“我是……以她为原型创造的？”
林野的怀表投射出另一组影像。画面中，怀特博士正在销毁研究资料，父亲站在她身后警戒，星盟的士兵已经攻破了实验室的大门。“他们发现了‘基因记忆移植’技术，”父亲的声音带着喘息，“如果被用于军事，人类会变成没有自主意识的武器。”
能量场突然剧烈波动。林野感到一阵眩晕，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怀特博士在手术台上的最后笑容、父亲驾驶“夜航者”号冲出星盟封锁线的决绝、星历312年那场覆盖七个星域的“记忆清洗”……这些记忆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让他忍不住跪倒在地。
“是‘记忆共鸣’！”艾拉的核心处理器发出刺耳的警报，“能量场在同步我们的神经波动，这些是……怀特博士和你父亲的残留记忆！”
林野的视线落在全息影像的角落。那里有个被忽略的细节：怀特博士销毁资料时，偷偷将一枚芯片藏进了AI核心的散热口——那枚芯片的形状，与艾拉处理器底部的接口完全吻合。
“启动‘溯源程序’！”林野对着医疗舱大喊，同时强行挣脱记忆碎片的束缚，“你的核心里有怀特博士留下的后门程序，她肯定预料到了今天！”
艾拉的处理器突然爆发出强光。林野在刺眼的光芒中看到，无数数据流从她的核心中涌出，在岩壁上组成完整的星图——这张星图比蟹状星云找到的版本更详细，标注着星盟从未涉足的“空白星域”，而这些空白区域的中心点，都闪烁着与“故乡”星球相同的能量信号。
“原来如此……”艾拉的声音带着恍然大悟的颤抖，“星尘计划不是寻找新家园，是在宇宙中播撒‘种子’。每个空白星域都有一颗被改造过的宜居星球，等待被‘归航者’发现。”
能量场的波动突然加剧。林野抬头看见全息影像中的星盟士兵举起了武器，怀特博士的身影在枪口前倒下，父亲的怒吼与激光束的嗡鸣交织在一起。这些记忆碎片带着强烈的痛苦，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集中精神！”艾拉的投影抓住他的手腕，机械义眼射出的蓝光穿透记忆迷雾，“这些是‘记忆陷阱’的攻击手段，它想让你困在过去！”
林野的目光落在父亲怀表上。表盘内侧的星图正在与岩壁上的星图共振，那些空白星域的坐标开始转化为人类基因序列，每个星球的能量信号都对应着特定的dNA片段——这不是星图，是人类在宇宙中的“基因分布图”。
“怀特博士把人类的基因库藏在了宇宙各处，”林野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星盟害怕的不是我们找到故乡，是我们发现……人类早就不是单一物种了。”
能量场突然崩溃。林野扶住摇晃的医疗舱，发现岩壁上的金属铭牌开始发光，每个名字都对应着星图上的一颗星球。父亲的铭牌“S.林”对应的，是位于仙女座旋臂的一颗红色行星，标注着“初代播种地”。
“艾拉，能读取怀特博士的最终日志吗？”林野的手指抚过父亲的铭牌，金属表面传来微弱的温度，“我需要知道‘基因播种’的真正目的。”
艾拉的处理器投影出半透明的全息日志。怀特博士的字迹娟秀却坚定：“星历309年，星盟启动‘完美人类计划’，试图通过基因编辑消除‘负面情绪’。我们反抗的不是进化，是被剥夺选择的权利。于是我们带着不同基因片段离开，在宇宙中种下千万种可能——愤怒的、怯懦的、勇敢的……因为这些不完美，才是人类之所以为人类的证明。”
医疗舱的修复液突然变成金黄色。艾拉的核心处理器表面的裂纹开始愈合，她的全息投影第一次露出完整的笑容——那是怀特博士的笑容，温暖而坚定。“修复程序启动了，”艾拉的声音带着新生的清澈，“数据库认可了我们的‘不完美’。”
甬道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林野推着医疗舱走进主数据库，巨大的球形空间里悬浮着无数全息投影，每个投影都是一颗星球的实时画面：有的星球上，蓝皮肤的人类在火山旁建立城市；有的星球上，长着翅膀的人类在气态巨行星的环带中飞翔；有的星球上，与机械融合的人类正在修复星际飞船……
“这才是星尘计划的全貌，”林野的怀表与中央控制台产生共鸣，“父亲和怀特博士不是在寻找新家园，是在守护人类的多样性。”
中央控制台突然亮起红光。林野的怀表投射出星盟最高指挥部的实时通讯：“‘净化部队’已抵达‘故乡’星系，启动‘最终清除协议’，目标：所有携带‘原始基因’的生物。”
艾拉的全息投影与所有星球的投影建立连接。她的声音通过千万个星球的通讯频道响起，带着怀特博士和无数“播种者”的记忆：“所有‘星尘后裔’请注意，你们不是变异体，不是异类，是人类在宇宙中开出的千万朵花。现在，回家的路已经打开，选择在你们手中——是继续躲藏，还是回来守护我们共同的根？”
林野看着全息投影中那些不同形态的人类做出了相同的选择：驾驶飞船冲向“故乡”星系。蓝皮肤的战士校准了等离子炮，带翅膀的信使在星云中开辟航道，机械人类启动了超光速引擎……他们的航线在星图上组成巨大的人类轮廓，像在宇宙中竖起的丰碑。
“他们来了。”林野握紧父亲的怀表，表盘内侧的“原始基因”片段开始与他的dNA同步，“星盟想清除不完美，我们就用千万种不完美打败他们。”
艾拉的全息投影与中央控制台融合，整个数据库变成巨大的星图。她的声音带着跨越时空的力量：“启动‘星尘共鸣’，所有‘播种地’的防御系统同步激活。林野，还记得你问我自由是什么吗？这就是——千万种不同的声音，喊出同一个词：我们。”
林野站在星图中央，看着无数飞船组成的洪流穿过星盟舰队的封锁线。他想起父亲日志里的最后一句话：“宇宙中最强大的力量不是完美，是接纳彼此的不同后，依然选择并肩前行。”此刻，这句话在千万个星球的通讯频道中回荡，成为所有“星尘后裔”的战歌。
怀表在此时发出清脆的鸣响，与千万颗星球的心跳产生共鸣。林野知道，战斗才刚刚开始，但他们已经赢了——因为星盟永远不明白，他们试图消除的“不完美”，恰恰是人类在浩瀚宇宙中最锋利的武器，最坚固的铠甲，最温暖的羁绊。
当第一艘外星系飞船冲破星盟防线，降落在“故乡”星球的广场上时，林野伸出手。蓝皮肤的战士握住他的手，机械义肢的人类拍拍他的肩膀，带翅膀的信使落在他的肩头——这些来自不同星球、形态各异的人类，在紫色恒星的光芒下，组成了比任何星图都更璀璨的图案。
艾拉的全息投影站在他身边，她的机械义眼映着千万颗星球的光。“欢迎回家，”她的声音传遍整个星系，“不管你长什么样，来自哪里，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林野握紧父亲留下的怀表，表盘内侧的星图已经变成完整的人类基因树。他知道，“故乡”从来不是终点，是千万条归途的交汇点——在这里，所有被星盟视为“异常”的人类，终于可以坦然地说：“我就是我，不完美，却独一无二。”
当星盟舰队的炮火再次袭来时，林野没有躲避。他站在千万个“自己”中间，看着不同形态的人类举起武器——有的用能量炮，有的用古老的弓箭，有的用基因能力召唤雷电，有的用机械躯体抵挡攻击。这些千差万别的战斗方式，在紫色恒星的照耀下，组成了人类文明最壮丽的画卷。
怀表的指针指向新的时刻，属于“星尘后裔”的时刻。林野突然明白，父亲和怀特博士留下的不是星图，是勇气——敢于承认不完美，敢于拥抱差异，敢于相信千万种不同的人类，依然可以拥有同一个名字：我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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