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会发光的约定
深海的“黎明”是由发光生物点亮的。当第一群磷虾像撒落的星子游过玄武岩时，章墨已经醒了。他的八条腕足在岩壁上轻轻滑动，模仿着母亲昨夜画下的海图，吸盘留下的湿痕在水中慢慢晕开。
“在记路线吗？”母亲的声音带着笑意。她的第五条腕足虽然还不能完全用力，但已经能灵活地卷住食物了。章墨点点头，将一条腕足伸向母亲，吸盘上沾着一颗从贻贝床带回来的珍珠，圆润的表面在磷虾的微光下泛着晕彩。
“送给你。”他的腕足微微颤抖。这是他第一次独自找到珍珠——章鱼族群有个传统，年轻的雄性会将最珍贵的发现送给长辈，作为“成年礼”的序曲。母亲用两条腕足接过珍珠，剩下的四条腕足轻轻环绕住章墨的身体，像在给他一个温柔的拥抱。
“明天带你去‘镜子海’。”母亲说，“那里的水流会映出海面的光，能看到月亮和星星。”章墨的眼睛亮了——他只在母亲的描述中听过“海面”，那是一个有光亮、有波浪，却也有巨大危险的地方。
第二天清晨，他们出发了。母亲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些，章墨始终游在她身侧，第七条短腕时不时探向周围，替她预警可能的障碍。路过一片海百合森林时，母亲突然停下，用腕足指向前方：“看那些海百合的触手，它们指向的方向，就是洋流最强的地方。”
章墨仔细观察，果然发现海百合的触手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像无数细小的指南针。他学着母亲的样子，让八条腕足同时展开，感受着水流的推力——果然，海百合指向的方向，水流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仿佛要将一切卷入远方。
“跟着它们走，能节省力气，但也可能被带到陌生的海域。”母亲的声音里带着告诫，“章鱼既要懂得借力，也要学会抵抗。”章墨将这话刻在心里，同时记住了海百合森林的位置——这又是一处可以标记在“海图”上的路标。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镜子海”。这里的海水异常清澈，下方是一片平坦的沙质海底，水流经过时会形成极浅的波纹，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此刻，透过层层海水，真的有微弱的银辉洒下来，在沙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那是月亮。”母亲的腕足指向其中最亮的一块光斑，“海面的生物说，月亮是守护夜晚的神灵。”章墨伸出所有腕足，想要触碰那些光斑，却只在沙地上搅起一圈圈涟漪。
就在这时，一阵奇特的闪光从沙地下传来。不是磷虾的微光，也不是月光的反射，而是一种有节奏的、蓝绿色的脉冲。母亲立刻警惕起来，将章墨护在身后：“是‘灯语鱼’，它们用闪光传递信息，有时是警告，有时是邀请。”
闪光越来越密集，像是在急切地诉说什么。母亲犹豫了一下，用自己的腕足轻轻拍打水面，发出一串有节奏的水流声——这是章鱼的“通用语”，表示“没有恶意”。灯语鱼的闪光停顿了一下，随即变成了更柔和的频率。
“它们在说，东边有一群抹香鲸正在捕猎，让我们避开。”母亲翻译道。章墨很惊讶：“你怎么懂它们的语言？”
“大海里的每种生物都在说话，”母亲的腕足拂过沙地，留下一串蜿蜒的痕迹，“就像章鱼用腕足写字，灯语鱼用闪光唱歌，只要用心听，就能听懂。”她突然用腕足在沙地上画了个圆圈，然后在圆圈里点了八个点，“这是我们章鱼的符号，代表‘团结’。”
章墨学着她的样子，用八条腕足同时在沙地上画圈，虽然有些杂乱，却也画出了八个模糊的点。母亲看着他的“作品”，突然用腕足卷起他的第七条短腕，在圆圈中心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这是你的标记，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的勇气也和别人不一样。”
那天夜里，他们躺在“镜子海”的沙地上，看着月光的光斑在水中晃动。母亲用腕足给章墨讲了很多关于海面的故事：会飞的鱼，会唱歌的鲸，还有那些像花朵一样绽放的水母。章墨听得入了迷，不知不觉间，八条腕足紧紧缠绕在母亲的腕足上，像在做一个共同的约定。
“等你再长大些，就能独自去更远的地方了。”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轻，“但不管走多远，记住，镜子海的月光会照亮回家的路，族群的‘灯语’会在水流里等你。”章墨点点头，将脸埋进母亲温暖的身体里，感觉自己的八条腕足充满了力量——那是被爱和约定填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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