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下的夏天
槐花开尽的时候,巷子里的蝉开始叫了。“知了——知了——”的声浪裹着热气滚过来,老灰趴在墙缝里,把舌头伸得老长,还是觉得嗓子眼发干。
小白鼠叼着片槐树叶跑进来,叶子上还沾着露水。“快舔!”它把叶子凑到老灰嘴边,露水凉丝丝的,带着点草木的清味,瞬间浇灭了喉咙里的火气。
“哪来的?”老灰咂咂嘴。小白鼠往窗外指,槐树下的泥土湿漉漉的,是清晨的露水打湿的。“我早上去的,那时候蝉还没醒呢。”它得意地晃了晃尾巴,爪子上沾着点湿泥。
老灰看着它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总爱在清晨的露水里打滚,把毛弄得湿漉漉的,再跑到阳光下晒干,暖烘烘的,像裹了层阳光。只是后来年纪大了,懒得动了,才忘了这份清爽。
“带你去个好地方。”老灰站起身,尾巴朝身后摆了摆。它领着小白鼠,顺着墙根往巷子深处跑,穿过堆着旧家具的空地,绕过胖橘常晒太阳的车棚,停在一扇虚掩的木门前。
门后是个废弃的小院,院里长着棵葡萄藤,藤上挂着青绿色的葡萄,一串串像翡翠珠子。葡萄架下有口井,井台上放着个破陶罐,罐子里积着雨水,水里漂着片荷叶——大概是哪个孩子丢进去的。
“这儿凉快吧?”老灰跳进陶罐,井水没过小腿,凉得它打了个哆嗦,却舒服得直哼哼。小白鼠也跟着跳进来,用爪子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珠落在葡萄叶上,折射出彩虹的颜色。
它们在井边待了一下午,啃着从厨房后巷捡来的西瓜皮,听着葡萄藤上的蝉鸣,看着阳光透过藤叶,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小白鼠说,这光斑像会跳舞的星星。老灰没说话,只是觉得,这大概就是夏天最好的样子。
入伏后,天气热得像个蒸笼。巷子里的垃圾桶散发着酸臭味,连野猫都躲在树荫下不出来。老灰和小白鼠窝在小院的陶罐里,靠着井水降温,日子过得慢悠悠的。
有天夜里,突然下了场暴雨。雷声轰隆隆的,闪电把巷子照得如同白昼。老灰被雷声惊醒,发现小白鼠缩在它怀里,小爪子紧紧抓着它的毛,浑身抖得像片落叶。
“别怕。”老灰用尾巴把它裹得更紧,“雷雨天,猫和人都不出来,安全着呢。”它想起黑炭,以前打雷时,黑炭也总这样,缩在它怀里发抖,嘴里念叨着“雷公公别生气”。
雨停的时候,天边泛起鱼肚白。老灰探头看,院里的葡萄藤被风吹倒了一半,井台上的陶罐灌满了水,像个小小的池塘。小白鼠从它怀里钻出来,指着天边:“你看!是彩虹!”
一道七彩的虹挂在巷口的天空,把槐树的叶子染成了彩色。老灰看着彩虹,突然觉得,再大的风雨,总会过去的,就像再热的夏天,也会有凉快的清晨。
葡萄成熟的时候,小院来了不速之客。是那只送过面包的野猫,嘴里叼着只肥硕的田鼠,放在老灰面前。“给你们的。”它的声音有些哑,大概是刚跑了很远的路。
老灰没客气,叼起田鼠,分给小白鼠一半。野猫蹲在旁边,看着它们吃,尾巴尖偶尔扫过葡萄藤,带落几颗熟透的葡萄,紫莹莹的,掉在地上,摔出甜甜的汁水。
“冬天快来了。”野猫突然说,“我要去乡下了,那边有粮仓,能找到吃的。”老灰抬起头,看见它眼里的不舍,却没挽留。它们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聚散本就平常。
野猫走的那天,老灰和小白鼠去送了它。送到巷口,野猫突然转身,用头蹭了蹭老灰的耳朵,又舔了舔小白鼠的爪子,然后转身跑进了晨光里,尾巴高高地翘着,像面小小的旗帜。
小白鼠看着它的背影,眼睛红红的。老灰用爪子拍了拍它的背:“会再见的。”它知道,只要活着,总有再见的那天,或许在某个飘着雪的清晨,或许在某个蝉鸣的午后。
葡萄藤上的最后一串葡萄熟了的时候,老灰摘下一颗,塞进嘴里,甜得发腻。小白鼠躺在葡萄叶上,看着天上的云,说云像。老灰没说话,只是觉得,这夏天过得真快,快得像一场梦。
但梦里有清凉的井水,有甜甜的西瓜皮,有会跳舞的光斑,还有一起看彩虹的同伴。这样的梦,就算醒了,也会留在心里,暖暖的,像揣了块夏天的阳光。
风里开始有了凉意,吹在身上,不再像裹了层热布。老灰抬头看,葡萄藤的叶子开始泛黄,像被染上了秋天的颜色。它知道,夏天要走了,就像春天会来一样,都是该来的,该走的。
“明年夏天,我们还来这儿好不好?”小白鼠叼着最后一颗葡萄,眼睛亮晶晶的。老灰点点头,用尾巴轻轻拍了拍它的背。
当然好。只要活着,只要还在这条巷子里,每个夏天,都该有葡萄,有井水,有一起看彩虹的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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