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粗糙坚韧的藤蔓勒得生疼,每走一步都牵扯着未愈的伤口,火辣辣地痛。
林不烦五人被木鹿寨的猎手们推搡着,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潮湿闷热的密林中。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枝叶和浓郁瘴气的混合气味,奇形怪状的昆虫在耳边嗡嗡作响,脚下是湿滑的淤泥和盘根错节的树根。
阳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成破碎的光斑,投下明明暗暗、光怪陆离的影子。
猎手们沉默而警惕,动作迅捷如豹,对林中每一处声响、每一丝气味的变化都了如指掌。
他们显然极熟悉这片土地,选择的路径看似崎岖,却能避开最危险的沼泽和毒虫巢穴。
林不烦暗中观察,发现这些巫民身上彩绘的纹路并非随意涂抹,似乎隐隐与周围环境的气息流动相合,或许有辟毒、隐匿之效。
他们的武器上也涂抹着不同颜色的汁液,散发着或腥甜或刺鼻的气味,显然是特制的毒药。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
密林尽头,一座依山而建、被高大木栅和尖锐鹿角桩环绕的寨子出现在眼前。这就是木鹿寨。
寨门由粗大的原木捆扎而成,上方悬挂着几串风干的兽骨和色彩鲜艳的羽毛,门楣上雕刻着繁复的、类似鹿角盘绕的图腾。
两名手持长矛、气息彪悍的守卫见到归来的猎队,尤其是看到被捆绑的林不烦等人,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审视,用土语与带队青年快速交流了几句,这才嘎吱吱地推开沉重的寨门。
一进寨子,一股更加浓郁、复杂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烟火气、草药味、牲畜膻味、晾晒兽皮的腥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沉静力量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寨内布局错落有致,一座座吊脚竹楼依着山势搭建,楼底悬空,养着些鸡鸭,或堆放着柴火农具。
许多皮肤黝黑、穿着简朴的寨民正在忙碌,看到被押解进来的陌生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或好奇、或冷漠、或毫不掩饰的厌恶目光。
孩童们躲在大人身后,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既害怕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些“外人”。
“看什么看!干活去!”
带队青年疤脸汉子厉声呵斥,驱散围观的人群。
他指挥手下将林不烦五人押到寨子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
那里有几个半埋在地下的、用粗竹和藤条编成的笼子,如同兽栏一般,里面似乎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迹和腥臭。
“进去!”
疤脸汉子粗暴地将他们推入最大的一个笼子,锁上竹门。
笼子狭窄潮湿,五人挤在一起,几乎无法转身。
“他娘的!把俺当牲口关!”
孙大牛气得双眼喷火,挣扎着想要扯断藤蔓,却牵动骨折的左臂,疼得龇牙咧嘴。
“牛哥,稍安勿躁。”
林不烦低声道,他强忍不适,仔细观察周围。
笼子位于寨子边缘,靠近山壁,旁边有一条小溪流过,水质却有些浑浊。
他能感觉到,这寨子周围布置着简易的预警和防御阵法,能量波动与中原阵法迥异,更偏向于利用自然环境和某种图腾信仰的力量。
悟尘盘膝坐下,低眉敛目,口唇微动,默诵经文,微弱的佛光在他周身流转,试图驱散笼中的晦气和自身的不安。
夜琉璃则靠在最里面的角落,闭目调息,脸色苍白,但周身幽冥之气内敛,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尽量减少自身存在感。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
日头渐西,寨子里升起了袅袅炊烟,食物的香气飘来,让饥肠辘辘的众人更觉难熬。
寨民们的目光依旧时不时扫过笼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
偶尔有穿着与猎手类似、但纹路更加复杂、气息也更沉稳的中年人或老者经过,会驻足打量片刻,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这些南蛮子,想把咱们怎样?”
孙大牛烦躁地低语。
“观其风气,寨规森严,排外极重。”
悟尘缓缓睁眼。
“我等‘外人’身份,恐难被接纳。方才听闻‘巫祭审判’,只怕凶多吉少。”
林不烦沉默。
他能感受到这寨子有一种自成体系的秩序和力量,与他们所熟悉的修仙界截然不同。
在这里,修为高低似乎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那种与山林、与祖灵紧密相连的信仰和习俗,可能才是决定生死的关键。
就在暮色渐浓,笼中光线昏暗下来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一个纤细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守卫,溜到了笼子边。是
那个在沙滩上用生硬中原话呵斥他们、头上插着艳丽羽毛的年轻女子。
她蹲下身,隔着竹栏,乌黑的眼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快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陶罐和几片用宽大树叶包裹的东西,从竹栏缝隙塞了进来。
“给……给你们。”
她的中原话依旧生涩,但敌意减少了许多,带着一丝紧张和……同情?
“这是……‘清瘴散’,兑水喝,能抵瘴毒。还有……‘止血藤’的叶子,嚼碎敷伤口。”
林不烦一愣,接过东西。陶罐里是墨绿色的药粉,散发着清凉的草药味。树叶里包着的则是肥厚多汁的青色叶片,断面有粘液渗出。
“为什么帮我们?”
林不烦看着她,轻声问道。
这女子年纪不大,眼神清澈,不似其他猎手那般凶悍。
女子咬了咬嘴唇,低声道:
“我叫阿雅……是寨子里的采药人。我看你们……不像坏人,伤得很重……”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但是……寨子里规矩很严,尤其对‘山外人’……你们……你们要有准备。”
“什么准备?” 孙大牛急声问。
阿雅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山外人……来南疆的,很少有好下场。有的……被卖到别的寨子当奴隶,挖矿、试蛊……生不如死。有的……触怒了祖灵或大巫祭,会被……当成祭品……”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祭品?奴隶?众人心中一寒。
“难道没有别的可能?” 林不烦追问。
阿雅摇摇头。
“除非……除非你们有让寨子无法拒绝的价值,或者……得到祖灵的认可。但很难……非常难。”
她看了看天色,紧张地站起身。
“我不能待久了,被巡逻队发现就糟了。你们……小心点。”
说完,她像只受惊的小鹿,迅速消失在暮色中。
笼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阿雅的话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这木鹿寨,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危险,规矩也更残酷。
“祭品……奴隶……”
孙大牛握紧拳头,骨节发白。
“俺宁可战死,也不受这鸟气!”
悟尘叹息。
“看来,明日审判,将决定我等生死。”
夜琉璃睁开眼,冷冷道:
“价值?认可?无非是弱肉强食的另一套说辞。”
林不烦摩挲着冰凉的陶罐,目光透过竹栏缝隙,望向寨子中心那座最高、也最显神秘的、悬挂着巨大鹿头骨和彩色布幡的竹楼。
那里,想必就是大巫祭木青萝的居所。明日的审判,他们将面对什么?阿雅口中那渺茫的“价值”和“认可”,又该如何争取?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依旧黯淡的星枢盘,又感受了一下识海中沉寂的剑魄。
在这片陌生而危险的土地上,他们唯一能依靠的,或许还是自身的力量,以及……随机应变的智慧。
夜色渐深,南疆丛林的夜晚并不宁静,各种奇异的虫鸣兽吼远远传来,更添几分诡异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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