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耳边呼啸，龙葵的龙躯破开层层寒流，赤色鳞光在灰白天地间划出一道炽烈轨迹。叶无痕背靠龙脊，一手环住昏迷的苏璃月，另一手紧握噬魂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目光始终盯着北方，那里阴云压顶，法则紊乱如乱麻，仿佛整片天地都在抗拒他们的靠近。
就在龙葵腾跃至一处冰原高崖时，前方风雪骤然停滞。
不是风停了，而是那片空间本身凝固了。雪花悬在半空，冰屑静止不动，连气流都像是被冻结。一道身影，自那片死寂中缓步走出。
他披着血色斗篷，衣摆垂落至脚踝，边缘焦黑如被烈火焚烧过。每走一步，地面便浮现出一道裂痕，裂痕中渗出暗红液体，气味腥涩，却不像是血。
叶无痕瞳孔一缩，本源之瞳瞬间开启。
视野中，那人身上的气息混乱到极致——猩红的吞噬漩涡与灰白的混沌光晕交织缠绕，彼此撕扯，却又强行融合。更诡异的是，他体内流转的法则波动，竟与自己如出一辙，只是更加暴戾、腐朽，像是被无数战斗与杀戮浸透后的残渣。
“停下。”叶无痕低喝。
龙葵双翼一收，稳稳悬停在半空，龙尾横扫，将苏璃月护在身后。她鳞片泛起冷蓝，鼻息凝成霜雾，死死盯着那道血影。
那人停在十丈之外，风雪依旧绕他而行，无法沾身。他缓缓抬头，兜帽下露出一张脸。
叶无痕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眉骨、鼻梁、唇角弧度，甚至连左耳上那道细小的旧伤疤，都分毫不差。唯一的不同，是那双眼睛——深陷、灰暗，眼底布满裂纹般的血丝，像是灵魂早已碎裂，仅靠执念支撑不倒。
“你……”叶无痕声音低沉，却未带半分慌乱。
血衣人没有回答。他抬起右手，缓缓掀开兜帽，任风雪吹打面容。接着，他解下腰间一条锁链，轻轻一抖。
链身滴血，表面布满裂痕，链节处刻着古老符文，与叶无痕腰间的噬魂链同源。
“它认得你。”血衣人开口，声音沙哑，像是从干涸的河床中挤出，“你身上的气息，它还记得。”
叶无痕盯着那条链，指尖微微一动。噬魂链在他掌心轻颤，不是恐惧，而是共鸣。
“你是谁？”他问。
“我是你走到底的结局。”血衣人缓缓道，“血衣吞天。”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龙葵龙尾绷紧，鳞片炸起，低吼一声，赤焰在喉间翻滚，随时准备扑出。苏璃月依旧昏迷，但眉心的轮回镜碎片微微一震，似有所感。
叶无痕却未动。
他死死盯着对方，本源之瞳不断扫描，试图找出破绽。可无论气息、血脉、法则波动，甚至灵魂深处那股熟悉的执拗，都与自己如出一辙。这不是幻象，不是心魔投影——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他”。
“你说你是未来的我？”叶无痕声音冷了下来。
“不是‘说’。”血衣人摇头，“是‘事实’。”
他抬起手，指向北方：“你正要去的地方，北境魔渊，有去无回。”
“我已听过太多警告。”叶无痕冷笑，“心魔之主，地底残音，甚至前世死影。你不过多了一张我的脸，就想让我停下？”
“他们警告你，是想阻你。”血衣人忽然笑了，嘴角扯出一道僵硬的弧，“而我拦你，是救你。”
“救我？”
“你还不明白吗？”血衣人声音陡然拔高，“那深渊不是封印之地，是吞噬之口！你体内的本源之瞳，不是天赋，是诅咒！它会吞噬一切——功法、血脉、法则，最后连你自己，都会被它吃干净！”
叶无痕眼神一冷。
“你在怕什么？怕我走上你走过的路？”
“我不是怕。”血衣人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我是后悔。我吞了太多，强到无人能敌，可也孤到无人敢近。苏璃月死了，龙葵化灰，萧红绫亲手将剑刺进我心口，只因我已不再是人，而是……怪物。”
叶无痕瞳孔微缩。
苏璃月的名字从对方口中说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意，不像是编造，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悔恨。
“你若继续前行，踏入魔渊，吞噬本源将彻底觉醒。你会得到力量，但也会失去一切人性。你会成为我——一个被力量反噬、被命运碾碎的残魂。”
风雪中，两人对视。
一个年轻锐利，战意未熄；一个沧桑枯败，眼神死寂。
叶无痕缓缓抬起手，吞噬本源在掌心凝聚，形成一道微小的漩涡。他盯着那血衣人，一字一句道：“你说我终将变成你，可你……凭什么认定，那条路就是错的？”
血衣人身体一震。
“你竟不惧？”
“我惧。”叶无痕声音低沉，“我惧失去她们，惧孤身一人，惧变成连自己都认不出的模样。可正因如此，我才更要走。”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苏璃月，指尖轻轻拂过她苍白的脸颊。
“若连试都不敢试，那我与你，又有何区别？”
血衣人沉默。
良久，他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竟闪过一丝极淡的光，像是残烬复燃。
“你还是……这样。”他低声说，“宁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
“那你呢？”叶无痕反问，“你回来，是想阻止我，还是……想借我，重活一次？”
血衣人猛然抬头，眼中裂纹剧烈跳动。
叶无痕已察觉异常——对方的气息在波动，吞噬与混沌的平衡正在崩塌。那不是单纯的警告，而是一种……挣扎。
“你不是单纯来劝我的。”叶无痕缓缓站起，将苏璃月交给龙葵，“你体内两种法则在互相撕裂，你撑不了多久。你回来，是为了找一个出口，对不对？”
血衣人没有回答。
但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黑色裂痕，裂痕中渗出猩红液体，滴落在雪地上，瞬间将冰雪腐蚀成灰坑。
叶无痕瞳孔一缩。
那是本源反噬的征兆——吞噬之力失控，开始蚕食宿主自身。
“你已经……快撑不住了。”他低声道。
血衣人终于开口，声音近乎呢喃：“我试过回头，可命运……不允许。我只能回来，见你一面，告诉你——别走这条路。”
“可我已经在路上了。”叶无痕握紧噬魂链，链身嗡鸣，仿佛在回应他的意志。
血衣人望着他，许久，忽然笑了。
那笑中没有嘲讽，只有无尽的悲凉。
“那就……让我看看。”他缓缓抬起手，血色斗篷无风自动，“你能否，走出一条……我不曾走过的路。”
话音未落，他周身气息骤然暴涨。
吞噬漩涡在胸前炸开，混沌光晕如裂纹蔓延全身，两种力量疯狂碰撞，竟在虚空中撕开一道细小的裂缝。
叶无痕瞬间戒备，本源之瞳锁定对方，吞噬之力在体内奔涌，随时准备反击。
可血衣人并未出手。
他只是站在原地，抬头望天，仿佛在感受什么。
接着，他低头，看向叶无痕，声音低得几乎被风雪吞没：
“记住，当你看见自己影子里的眼睛睁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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