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指尖溃散，叶无痕左手凝着最后一缕气劲，三息交织的微光在指端颤动。他靠在岩壁上，脊背紧贴冰冷石面，呼吸沉重如负山岳。右臂垂落，焦黑如枯枝，经脉寸断，血流早已凝滞。识海翻腾未止，冰火双瞳在眼底缓缓轮转，仿佛两股洪流仍在角力。
他没有倒。
哪怕只剩半口气，他也不能倒。
就在此刻，头顶传来一声龙吟。
那声音穿透岩层，震得渊底碎石簌簌滚落。整片空间微微扭曲，仿佛被某种庞大存在撕裂了轨迹。叶无痕瞳孔一缩，本源之瞳瞬间激活，识海中九重漩涡微颤，捕捉到那股自上而下的气息——纯粹、古老、带着一丝熟悉的波动。
是他血液中曾激荡过的祖龙之息。
百丈龙躯破空而下，鳞光如血，尾扫千钧。龙影掠过祭坛，萧红绫被一股巨力掀飞，天火在体表炸开，踉跄数步才稳住身形。她抬眼，眸中怒意翻涌，却未再出手。
龙葵落地，四爪踏地，每一步都留下暗红血痕，如同从深渊爬行而出。她的龙瞳忽明忽暗，时而清澈如夜，时而浑浊泛红。片刻后，龙形消散，化作红衣少女，发丝纷扬，脸色苍白如纸。
她快步上前，蹲下身，伸手欲扶。
“你还能撑多久？”她声音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急切。
叶无痕没有动。左手依旧凝着风刃，抵在身前。他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双瞳孔中读出真实意图。记忆闪回——第61章，她曾在他割破手指时失神，指尖轻触血珠，低语“这气息……不该存在于世”。
那时他未懂，如今却警觉顿生。
“你为何而来？”他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
龙葵未答。她忽然伸手，按在他左肩。一股温热之力涌入，竟短暂压制了火毒的蔓延。叶无痕眉头一皱，体内本源本能排斥外来能量，但那股力量并未强攻，而是悄然缠绕经脉，如丝线般修补断裂之处。
“别动。”她低声道，“你体内的雷火在吞噬你自己。”
话音未落，她左眼骤然一红。
瞳孔收缩，龙纹浮现，整条左臂瞬间覆上赤鳞。她五指成爪，猛然掐向叶无痕咽喉！
速度之快，远超此前任何一次出手。
叶无痕瞳孔骤缩，生死一线间，体内残存的空间感知本能爆发。他左腿猛蹬地面，借力横移三丈，身形几乎贴地滑行，险险避过那一抓。岩壁被龙爪撕裂，石屑纷飞。
他背靠断岩，喘息加剧，左手迅速在地面划出一道弧线，风与冰交织成障，火息隐于其后，随时可爆。
龙葵僵在原地，右手捂住左眼，指缝渗血。她跪倒在地，肩头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快……走……”她咬牙，声音扭曲，“它要出来了……”
叶无痕未动。他凝视着她，本源之瞳悄然运转，识海中漩涡缓缓旋转，目光穿透她的皮肉，直视其体内。
他看到了。
一道血色脉络自她心口蔓延，如藤蔓缠绕脊柱，直通脑域。那脉络中流动的并非血液，而是粘稠黑气，正一寸寸侵蚀她的神识。而在她识海深处，一缕残破龙魂被锁链缠绕，微弱挣扎，仿佛随时会熄灭。
双面共生。
救赎与杀意，同存一体。
“你体内的东西，”叶无痕缓缓开口，“不是你。”
龙葵抬头，右眼仍清明，左眼却已完全赤红。她嘴角抽搐，似在与某种力量搏斗。“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她声音断续，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掐断。
忽然，她猛地抬头，整个人如弓弦绷紧。左臂龙鳞暴涨，爪锋直指叶无痕心口，口中发出非人的低吼。
叶无痕身形一闪，再度跃开。这一次他借风势腾空，左掌拍地，引爆残存火息，气浪将她逼退半步。可他动作迟滞，右臂废，经脉未通，跳跃间牵动火毒，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唇角。
龙葵却未追击。
她停在原地，双手抱住头颅，发出一声凄厉嘶喊。左眼血光暴涨，随即又骤然黯淡。她单膝跪地，颤抖着伸手，指尖几乎触到叶无痕的衣角，却又猛地缩回。
“别靠近我……”她喘息着，“它想借你的血复活……祖龙之息是它的钥匙……”
叶无痕眯眼。
钥匙？
他低头看向自己仍在滴血的右手——焦黑皮肉裂开，露出森森白骨，但血液未止。那血色暗红，带着一丝金芒，正是觉醒本源之瞳后才出现的异象。
原来如此。
她不是为救他而来。
她是被他体内的血脉吸引，被迫降临。
可即便如此，她仍在抵抗。
“你能控制多久？”他问。
龙葵抬头，右眼泛起一丝蓝光，耳尖微颤。“下一波……不会给我喘息的机会。”她艰难开口，“它会彻底占据我……然后……吸干你的血。”
叶无痕沉默。
他看着她，看着那双挣扎的眼，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她不是敌人，也不是纯粹的盟友。她是被困在自己身体里的囚徒，而他，是唯一能感知她痛苦的人。
“若我帮你压制它呢？”他说。
龙葵一震，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疯了？它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我已废一臂，识海将崩。”叶无痕缓缓站直，左手撑地，撑起残躯，“可我还站着。既然它要我的血，那就让它看看——谁才是吞噬者。”
他迈步向前。
一步，两步。
风在左掌凝聚，冰火二息隐于其后。他没有攻击，而是将手伸向她。
龙葵瞳孔剧震。
“你做什么？！”她厉声喝止，“别过来！”
叶无痕不答。他继续前行，直到距离她仅剩一步。他能感觉到她体内那股黑气的躁动，如同沉睡凶兽被惊醒。
他抬起左手，指尖轻触她额头。
本源之瞳在识海轰然旋转。
九重漩涡开启，目标直指她体内那道血色脉络。
他要吞噬的，不是她。
是缠住她的锁。
黑气察觉异动，猛然反扑，顺着叶无痕的指尖逆流而上，直冲识海。那气息阴冷腐朽，带着无数惨死生灵的哀嚎，妄图吞噬他的意志。
叶无痕咬牙，冰火双瞳极致压缩，风之本源化作锁链，将黑气层层缠绕。他以本源之力为引，强行将其拖入识海深处，漩涡中心。
吞噬开始。
剧痛如刀割神魂，但他未退。
龙葵睁大眼，看着他额角青筋暴起，唇角鲜血不断溢出，却仍不肯松手。她忽然抬手，不是攻击，而是反向扣住他的手腕。
“别……一个人扛……”她声音颤抖，“让我……帮你……”
她右眼蓝光大盛，耳尖泛出淡淡龙纹，竟主动引导体内残余龙魂之力，汇入叶无痕的经脉。
两股力量交汇，一内一外，形成短暂共鸣。
黑气在漩涡中扭曲、崩解，终被碾碎成尘。
叶无痕猛地抽手后退，单膝跪地，剧烈咳嗽，吐出一口黑血。他抬头，看向龙葵。
她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左眼血色退去，恢复清明。她望着他，眼中泛起水光，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
“你本可杀我。”叶无痕低声道。
“可我不想。”她声音极轻，“从第一次闻到你的血，我就……不想。”
萧红绫立于祭坛边缘，天火早已收敛。她冷冷看着这一幕，未动，未言，仿佛眼前的一切与她无关。
叶无痕缓缓抬头，目光扫过龙葵，扫过萧红绫，最后落在自己焦黑的右臂上。
他知道，这场局远未结束。
但他也明白——
有些力量，不止来自吞噬。
也来自共生。
龙葵抬起手，指尖轻触他残臂的焦痕，蓝光微闪。
叶无痕忽然皱眉。
那光，不是疗愈。
是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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