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东山寨这锅“大杂烩”在尚和平这把旺火的熬煮下,可谓是咕嘟咕嘟,热气腾腾,热闹得紧。
头天光是列队、登记名册就耗去大半功夫,只跑了圈、训了话。可从第二天起,尚和平可就动了真格。
上午,依旧是雷打不动的跑圈,美其名曰“活动筋骨,提振精神”;下午,则开始了让这群自由散漫惯了的爷们儿头皮发麻的队列练习。
“立——正!”
“稍——息!”
“向左——转!”
“向右——转!”
几句简单的口令,在这帮好汉听来,比庙里老和尚念的经文还绕耳朵。
那场面,真是五花八门,笑料百出。
“立正”时,有的歪脖斜眼像得了吊线风,有的腆着草包肚子活像怀了崽儿,还有的忍不住去提溜那总往下出溜的破棉裤,或是伸手去挠裆里的“宝 贝 儿”。
“稍息”更是千奇百怪,有的差点把脚丫子杵到前头人的屁股沟里,有的直接来了个金鸡独立,晃晃悠悠惹人发笑。
“向左——转!”尚和平口令清晰有力。
有那机灵的,麻利地转向左边;有那迷糊的,懵懵懂懂就奔了右边。“砰!”两人撞个满怀,眼冒金星,周围顿时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更有那天生左右不分的夯货,像个喝醉酒的陀螺,在原地滴溜溜转了一圈,把自己转得晕头转向,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妈的!老子生来就分不清左右咋啦?能认得准官道、砍得动肥羊就行!”一个绰号“愣头青”的刺头梗着脖子不满地嚷嚷。
他话音未落,钻山豹没受伤的右手一挥,上去就是一脚,踹得他一个趔趄:“分不清?分不清就给老子往死里练!练到分清为止!四当家的话,在这演武场上就是王法!”
完了,他还瞪着眼珠子,冲那刺头所在的班长、排长吼道:“你们俩!也给老子上去补两脚!好好管教手下!再他娘的不听话,连你们一起罚!饿饭!”
对比钻山豹的狠厉,三当家拍地缸倒是乐在其中。
他扯着那破锣嗓子,学着尚和平的腔调喊口令,虽然他自己那“稍息”姿势也歪歪扭扭不甚标准,但胜在气势足,嗓门大。
加上他本就是山寨老人,积威犹在,平日里弟兄们就有些怵他,此刻他连骂带吓唬,连踢带打,倒也勉强让他负责的一连人马有了规矩,有了点队伍的雏形——至少站在一起,能看出是“一伙儿”的了。
二当家花蝴蝶,偶尔会像幽灵似的,阴着脸出现在演武场边缘,抱着胳膊,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冷眼旁观。
他看到自己手下那几个亲信在队伍里笨拙得如同刚学走路的娃娃,转个圈都能把自己绊倒,心里也暗骂一声“蠢货”。
但眼见他们被钻山豹或拍地缸毫不留情地呵斥、踢打,他那张俊脸就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几次三番想开口挑刺,找找尚和平的晦气。
可眼角余光瞥见大当家滚地雷也时不时背着手溜达过来,看着手下这群歪瓜裂枣渐渐有了点“队伍”的模样,脸上竟露出颇为受用的满意神色,花蝴蝶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知道,此刻再跳出来明目张胆地反对,那就是不给雷豹面子,自找没趣。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晚上,聚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啃着肉、喝着烧刀子的时候,花蝴蝶手下的亲信就开始在人群里散布闲话了:
“听说了吗?照这么练下去,往后抢来的金银财宝、粮食布匹,都得按那劳什子‘纪律’分配了!谁他妈还肯拼命?”
“屁的纪律!我看呐,就是那和尚想把咱们都攥在他手心里,变成他一个人的私兵!”
“可不是嘛!你们瞅瞅三当家和钻山豹,这才几天?都快成他和尚鞍前马后的狗腿子了!”
“唉,大当家也是……怕不是被这外来和尚灌了什么迷魂汤喽……”
这些阴风鬼火似的闲言碎语,不出意外地,很快就顺着墙缝钻进了滚地雷的耳朵里。
他心里明镜似的,尚和平练兵是为了山寨好,队伍有点样子,出去“做买卖”也硬气。
但花蝴蝶毕竟是他多年的老兄弟,一起刀头舔血过来的,山寨的钱粮分配、人手调动,以往多是花蝴蝶和算盘张在操持。
此刻听着这些闲话,他心里那点猜忌的小苗儿又悄悄探出了头——老二的担心,似乎也不是全无道理?这尚和平本事太大,又融入得太快,万一将来尾大不掉……
这天晚饭后,滚地雷私下把花蝴蝶叫到一边,瓮声瓮气地说:“老二,和尚练兵,终究是为了咱山寨好。你没事少说两句怪话,别寒了底下弟兄们的心,弄得队伍不好带。”
花蝴蝶一听,心里那股邪火“噌”就窜上了天灵盖,他梗着脖子,语气冲得很:“大哥!我哪句不是为山寨着想?”
“这和尚本来在程老九那里就是来路不明,打架下手又黑又狠!这上山没两天,钻山豹那莽夫给他跪了不说,这操练才几天功夫?山上多少兄弟都快只认得他四当家?
“老三那憨货天天跟着傻练傻乐,咱就不说啥了。我看这兄弟们就快不认得您大当家了!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这东山寨,往后是姓雷,还是姓尚?”
“放你娘的罗圈屁!”滚地雷最恨别人质疑他的权威,闻言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老子还没咽气呢!这山寨永远姓雷!和尚他再有能耐,也是老四!是老子请来的客!你少他妈在这里疑神疑鬼,动摇军心!”
“大哥!你宁可信他一个外人,也不信我?我们可是一个头磕在地上,出生入死十来年的弟兄!”花蝴蝶也急了,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直接质问起来。
“老子怎么不信你了?是你整天闲着没事瞎琢磨!有这精神头,你也跟着去练练!别成天窝在屋里,闲得蛋疼,光会搬弄是非!”滚地雷本就是多疑的性子,此刻被花蝴蝶这般直白地挑拨,心里更是烦躁得像塞了一团乱麻。
算盘张听见两人争吵,赶紧过来和稀泥,“自家弟兄,别伤了和气,走走,二当家,到我那儿喝茶去。”说着连拉带拽带走了花蝴蝶,不忘回头朝滚地雷摆摆手,示意:没事,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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