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继续,表面上推杯换盏,一团和气。
只是,尚和平能清晰地感觉到,花蝴蝶那偶尔瞥来的、带着审视与算计的目光,以及算盘张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精明的注视。
他知道,东山寨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更浑。
而那个被关在地牢里的刀疤脸亲信,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一切。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要么彻底封住刀疤脸亲信的嘴,要么……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夜色如墨,东山寨的喧嚣渐渐沉寂,只剩下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远处巡夜喽啰模糊的脚步声。
聚义厅的宴饮早已散去,空气中还残留着酒肉和烟草的混合气味。
尚和平被安置在聚义厅附近一间独立的石屋内,算是上宾待遇。
门口安排了两名喽啰值守,美其名曰“伺候”,实为半监视。
屋内,尚和平和衣躺在土炕上,双眼紧闭,呼吸沉重而均匀,俨然一副不胜酒力、酣然入睡的模样。
他甚至刻意在胸口泼洒了些许酒水,让浓重的酒气弥漫开来。
在那看似沉睡的表象下,他的大脑清醒如同冰雪,耳朵敏锐地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守卫的哈欠、换岗时低沉的交谈、远处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循环。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过中天,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刻。
门外守卫的闲聊声早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哈欠和偶尔倚靠门框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就是现在,尚和平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土炕,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自身装备——短刀紧贴小腿,几枚顺手从宴席上摸来的骨签藏在袖中。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内息,将身体机能调整到最佳状态。
他并未从门口离开,而是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石屋唯一的窄小透气窗旁。
窗户用木条简陋地封着,缝隙狭窄。只见他双手如铁钳般扣住两根看似牢固的木条,运用巧劲微微一错一拉,木条与榫头的结合处便发出极其轻微的“嘎吱”声,被他硬生生卸下,露出了一个可供身体穿过的缝隙。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耗时不过数息。
身形一缩,尚和平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敏捷地从窗口钻出,落地后一个翻滚,便隐入了墙角的阴影之中。
他仔细地将木条按原样虚搭回去,从外面看,几乎与之前无异。
山寨在月光下显露出狰狞而安静的轮廓,尚和平根据白天的观察和李文焕的情报,早已在脑中绘制了一份精确的“地图”。
他利用“地窨子”的阴影、堆放的杂物以及地形起伏,如同一道飘忽的鬼影,在山寨中快速移动。
他的脚步轻盈得如同踏在棉花上,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碎石。
现代侦察兵规避监控和哨位的技巧,被他运用得淋漓尽致,与这个时代的夜色完美融合。
偶尔遇到巡逻队,他总能提前感知,利用地形或阴影完美隐匿,有时甚至紧贴着巡逻队视觉的死角移动,对方浑然不觉。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他基本上把山寨摸了个七七八八——据守天险,也不过是占了地利而已。
最后,尚和平来到了地牢的位置,位于山寨边缘靠近后山崖壁的一处偏僻角落,由一个天然洞穴改造而成。
此时,地牢入口处果然有两名喽啰抱着枪,蜷缩在避风的石门旁,昏昏欲睡。
洞内深处隐约传来呻吟声和锁链拖动的声音,那是苟延残喘的刀疤脸亲信。
尚和平仔细观察四周,发现地牢洞穴上方并非完全封闭,有一处狭窄的裂缝,似乎是天然形成,仅容一人攀爬。
他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岩壁,从裂缝处滑入。
洞内阴暗潮湿,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
借着石壁上插着的、即将燃尽的松明火把的微光,他看到了被粗重铁链锁在石壁上的刀疤脸亲信——低垂着头,嘴里似乎还被塞着东西,发出模糊的“哼哼”声。
尚和平悄无声息地接近,在刀疤脸亲信察觉到阴影,努力抬头睁眼的瞬间,出手如电!
一手捂住其口鼻,另一只手用巧劲猛地一拧其头颅,只听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声,颈骨已然断裂。
刀疤脸亲信,身体都来不及抽搐,便彻底瘫软下去。
尚和平迅速检查脉搏和瞳孔,确认其已死亡,又将其身体摆成垂头瘫立的姿势,伪装成重伤或窒息而死的模样。
整个过程快、准、狠,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留下任何属于他个人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尚和平原路返回。如同回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从那个狭窄的窗口钻入,迅速将木条恢复原状,掸掉身上的尘土,和衣躺回土炕上,调整呼吸,再次伪装出沉重而规律的鼾声。
几乎在他躺下后不过一炷香多点的时间,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守卫被惊醒的呵问声。
“刚才有没有人出去?!” 一个急促的声音问道,听起来像是小头目。
“没有啊!一直守着,里面鼾声跟打雷似的!” 守卫肯定地回答。
“妈的,师爷和二当家昨天带回来的俘虏断气了,师爷非说刚才有人影在二当家那边晃,一眨眼就不见了!让咱们搜!仔细搜!”
门外一片混乱,火把的光影在窗口晃动。
很快,算盘张那精瘦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他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怀疑的光芒。他亲自推开房门,借着身后喽啰举着的火把,看向屋内。
只见尚和平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胸口随着“鼾声”起伏,嘴角甚至还有一丝“酣睡”时留下的可疑水渍,满屋子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师爷,您看……” 守卫低声道。
算盘张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尚和平,又看了看紧闭的窗户和屋内看似毫无异样的陈设。
他心思缜密,出来撒尿感觉看到了人影一闪,就觉得要出事,去地牢一看,果然带回来的俘虏死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这个外来的、枪法如神又背景不明的和尚。
但眼前这一切——震天的鼾声、浓郁的酒气、守卫的证词、毫无破绽的现场——似乎都在证明,和尚从未离开过。
“哼。” 算盘张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他挥了挥手,“照顾他!” 然后转身,带着人匆匆赶往其他地方查看。
屋内,假寐的尚和平心中冷笑。他知道,算盘张不会轻易相信,但没有证据,怀疑就只是怀疑。
刀疤脸亲信这个最大的隐患已经清除,东沟坟圈子的案子算是彻底钉死在了“一股风”残党头上。
而他自己,则在这龙潭虎穴之中,完成了第一次危险的舞蹈,但此刻,他需要的是——真的睡觉。
夜色更深,山寨的骚动逐渐平息,但暗流,却更加汹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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