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通往任家油坊的土路上,算盘张和拍地缸并辔而行。冷风一吹,拍地缸的酒醒了大半。
算盘张脸上的醉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明的冷静。他低声对拍地缸说:“缸子,刚才在程老九那儿,你觉得那六姑娘……和那奉天巡防营的王队长,这事儿有几分真?”
拍地缸挠了挠脑袋:“看着不像假的,程老九说得有鼻子有眼,那和尚也在一旁帮腔。再说,那六姑娘确实水灵,被军爷看上也不稀奇。”
算盘张“嗯”了一声,小眼睛里光芒闪烁:“真也好,假也罢,这根线,咱们得搭上。招安是头等大事,雷爷催得紧。不过……”他话锋一转,“去任家油坊,首要的不是这六姑娘,是查马三、牛二的死因,还有,会会二当家,看看他那边对‘一股风’残部和刀疤脸,摸到什么线索没有。”
“师爷,你说马三牛二死得那么邪乎,会不会跟王家有关?他们可是被王老抠欠债逼得最狠的。”拍地缸想起那俩放印子钱的死状,心里也有些发毛。
“不好说。”算盘张摇着破扇子,尽管寒风刺骨,“王老蔫一家都是老实疙瘩,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我怀疑……这里头有别的事儿。说不定,跟那个溜了的刀疤脸有关,也或者……。”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等到了任家油坊,先找二当家。然后,你去王家‘拜访’一下,看看那五姑娘在不在家。要是在……哼,有些事,就得换个法子谈了。要是不在……”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日头偏西,昏黄的光线勉强透过任家油坊上空弥漫的油腥气,给这个以榨油为生的屯落蒙上一层油腻腻的暮色。
马蹄嘚嘚,算盘张和拍地缸一行人的马蹄声,踏碎了黄昏的宁静,也打破了屯子傍晚惯有的沉寂。
他们没有直接去王家,而是径直来到了屯子中央一座还算齐整的青砖院落前——这是任家油坊任大白话的家,赌坊被烧塌架了,任家成了他们与二当家约定的汇合点。
院门虚掩着,算盘张使了个眼色,一个喽啰上前推开。只见院子里,几个穿着羊皮袄、挎着枪的汉子或站或蹲,眼神彪悍,透着生人勿近的煞气。
正屋门口,一个身材修长,长相七分俊秀里带三分邪魅之气的男子,正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正是东山寨的二当家,“滚地雷”雷豹的结拜兄弟,报号“花蝴蝶”胡飞。
“二当家!”算盘张立刻换上热情的笑容,拱手上前,“兄弟我来晚了,恕罪恕罪!”
花蝴蝶抬起眼皮,那双桃花眼扫过算盘张和后面的拍地缸,声音里也带着几分阴柔气:“不晚,正好。屋里说。”
一行人进了正屋,任大白话正搓着手,一脸讨好地站在炕边,炕桌上摆着酒菜,显然刚招待过胡飞。
“师爷,缸爷,您二位可算来了!快,快上炕暖和暖和!”任大白话连忙招呼,又对胡飞赔笑,“二当家,您看……”
胡飞没理他,直接对算盘张道:“师爷,大当家让咱分兵两路过来,你们去探大车店的底细,我去摸‘一股风’那个刀疤脸的底;既然今儿约在了任家油坊,那就得顺道查查马三、牛二是谁做的。”
算盘张点点头,示意任大白话先出去。任大白话如蒙大赦,赶紧溜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二当家,刀疤脸有信儿了?”算盘张压低声音问。
花蝴蝶抓起炕桌上的酒碗,灌了一大口,抹了把嘴:“有点眉目。刘家沟镇垮了以后,这孙子没跑远,就在这附近几个屯子流窜。有人前几天在黑瞎子沟见过他,带着两三个人,鬼鬼祟祟。我估摸着,他是想收拢‘一股风’的残兵败将,或者……找机会咬咱们一口,给他大哥‘一股风’报仇。”
拍地缸一听,牛眼一瞪:“妈的!丧家之犬还敢呲牙?二当家,咱这就带人去黑瞎子沟,把他揪出来剥皮点天灯!”
花蝴蝶冷哼一声:“急什么?黑瞎子沟山高林密,他随便找个犄角旮旯一猫,你上哪找去?等他露头再说。眼下要紧的是马三牛二的事。”
他看向算盘张:“师爷,你脑子活泛,这事儿你怎么看?马三牛二虽然只是两个放印子钱的碎催,但死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还是那么个死法(诡异惨状),传出去,道上兄弟还以为咱东山寨子连自己罩着的场子都看不住!”
算盘张的小眼睛眯了起来,手里那破扇子下意识地摇着:“二当家,这事儿确实透着邪性。马三牛二逼债最狠的是王老抠家,但任大白话说王老抠现在瘫在炕上,拉屎撒尿都不能自理。他那个两个儿子,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杀人,更别说用那种手段。”
“你的意思是……就是一股风干的?”花蝴蝶盯着他。
“不好说。”算盘张沉吟道,“不好说,你看那和尚的枪法就应该知道,程记大车店藏龙卧虎,他程九爷名声在外,道上也有不少朋友……要是知道咱们惦记着王家姑娘,保不齐酒胆子肥了……”
“姑娘?”花蝴蝶眉头一挑,果然抓住了他关心的重点。
拍地缸抢着说:“二当家,就是王老抠家的五姑娘和六姑娘!今儿我们在在程记大车店看见了王六姑娘,就是跟奉天巡防营的王队长定了亲那个,长得是挺俊!王家五姑娘……应该还在家吧?” 他说着,看向算盘张。
算盘张会意,一边说,一边观察花蝴蝶的表情,“二当家,这王家有七个姑娘,程记车店的内掌柜的是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早就出家了,就剩这五姑娘六姑娘没出阁,长得都挺水灵。”
“噢~拍地缸后知后觉,还想着今天所见,“那六姑娘,现在攀上了高枝。咱们之前找任大白话想搭招安的线,没走通,如今这六姑娘……说不定是条新路。”
“任大白话说五姑娘比六姑娘还俊多了。所以之前山上我建议大当家给您娶个压寨夫人,想的就是这个五姑娘。要是您和奉天府巡防营的人做了连襟,也是一句多得啊。”算盘张得算逮到机会送他的“礼”了——虽然是空手礼。
花蝴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师爷有心了!那现在,咱去瞧瞧这个五姑娘,到底俊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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