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明承那句意有所指的“红颜薄命”,如同惊雷在林知理耳边炸响,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几乎停滞。他认识母亲!他不仅认识,语气中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惋惜?还是试探?
沈玉书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轻轻碰了她一下,示意她冷静。
林知理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缓缓转过身,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与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大人……此话何意?小女子愚钝,听不懂。”
范明承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仿佛要透过这副皮囊,看到更深层的东西。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摆了摆手:“随口一提罢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周统领,带他们下去吧。”
他没有继续深谈的意思。
林知理心中疑窦丛生,却不敢再多问,只能怀着满腹疑问,与沈玉书一起,跟着那位面容冷峻的周统领离开了书房。
两人被安置在总督府内院相邻的两间厢房里,门外有兵丁看守,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林知理背靠着门板,心脏仍在狂跳。范明承的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母亲白芷,一个本该深居简出的姨娘,怎么会与位高权重的漕运总督有所关联?是敌是友?
“他认识你母亲。”沈玉书的声音从隔壁传来,隔着墙壁,显得有些沉闷。
林知理走到墙边,低声道:“嗯。但他态度不明,不知是友是敌。”
“范明承此人,老谋深算,在朝中根基深厚。他与淮阳郡王并非一路,但也绝非清流。”沈玉书分析道,“他此刻拿下钱益,或许是察觉到了危机,想弃卒保帅,甚至……反过来利用我们,对付郡王。”
“那我们……”林知理蹙眉。
“将计就计。”沈玉书语气果断,“他既然暂时不会动我们,我们正好借此机会休养生息,同时……或许能从他这里,找到关于你母亲和青鸾的更多线索。”
是夜,林知理辗转难眠。范明承的话和母亲那扑朔迷离的过往在她脑中交织。她索性起身,盘膝而坐,尝试按照《青冥诀》的入门法门调息。几日来的生死奔波,让她对这提升自身实力的法门更加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心神渐趋宁静之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叩响。
她猛地睁开眼,警惕地望向窗口。
“林小姐,是我,周霆。”窗外传来周统领压低的声音。
周统领?他深夜来访,意欲何为?
林知理握紧袖中短匕,悄声走到窗边,并未开窗:“周统领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窗外沉默了一下,周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与白日冷峻不同的复杂情绪:“林小姐,范大人让卑职给您带句话。”
“什么话?”
“‘青鸾折翼,玄鸟窥视。旧地重游,或见故人。’”
青鸾折翼,玄鸟窥视!旧地重游,或见故人!
这十六个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林知理心上!范明承果然知道青鸾与玄鸟!他这是在暗示什么?旧地是指哪里?故人又是谁?
“范大人还说了什么?”林知理强压激动,追问道。
“大人只让卑职传这句话。”周霆顿了顿,声音更低,“另外……卑职多年前,曾受过白芷夫人一顿饭之恩。小姐若有需求,可在府内东南角梅林,留下三块品字形石子。”
说完,窗外再无声息,周霆显然已经离开。
林知理呆立窗前,心中波澜起伏。范明承的暗示,周霆突如其来的表态……这总督府内,似乎并非铁板一块,暗流比想象中更加汹涌复杂。
范明承传这话,是善意提醒?还是另一个更深的圈套?周霆的“报恩”,是真心,还是伪饰?
这一夜,林知理再无睡意。她反复咀嚼着那十六个字,试图破解其中的含义。
“旧地重游”——母亲在扬州生活过?最大的可能,就是母亲出身的江南苏家!苏芸姑姑临死前让她去江南找“漱玉轩”,是否就是指的这个“旧地”?
“或见故人”——是苏家的人?还是……其他与母亲有关的人?
范明承既然知道青鸾与玄鸟,那他在这场持续多年的隐秘战争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天色微明时,林知理下定了决心。无论范明承是善意还是恶意,这都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她必须去江南,去苏家,去“漱玉轩”!
但目前,他们还被软禁在总督府。
她需要想办法尽快离开,并将这个决定告知沈玉书。
清晨,侍女送来早膳时,林知理借口需要纸笔写字静心,讨要来了文房四宝。她迅速写下一张字条,藏于袖中。
在侍女收拾碗筷时,她假装不慎将一支筷子掉落在地,弯腰去捡的瞬间,极其自然地将袖中字条塞入了桌腿一道不起眼的裂缝里——这是她与沈玉书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之一。
字条上只有四个字:“江南,速离。”
她不知道沈玉书会作何选择,但她已下定决心,必须尽快南下。
然而,就在她思考着如何利用周霆这条线,或者另寻他法脱身时,房门被敲响,周霆去而复返,脸色比昨日更加凝重。
“林小姐,沈公子,”他的目光扫过两人,“范大人请二位即刻前往花厅。”
“何事?”沈玉书问道。
周霆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京城来了钦差,要亲自审理军械案,指名要见二位。”
(第4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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