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玉的婚事定下后，侯府上下都透着一股松弛的喜庆。连带着明辉院的下人们行走间也带出几分轻快。
“小姐，”扶苏捧着茶进来，见薇明正在临帖，轻声回禀，“二小姐那边今日又打发人来，问了几处账目的算法，瞧着是真上了心。”
薇明笔尖未停，只应了一声。二姐肯学是好事。
这时，揽月脚步轻快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压不住的笑意：“小姐，奴婢刚才听说，定国公夫人前儿在安远侯府的诗会上，特意问起咱们府上的小姐，还夸了三小姐一句‘沉稳’呢！”
“哐当——”
旁边正在插花的浣葛手一抖，花瓶险些翻倒，慌忙扶住，脸上已飞起红霞：“真的？定国公夫人真的……”
薇明手中的笔也顿了顿，一滴墨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她从容搁笔，接过扶苏递来的湿帕子擦手，抬眼扫了浣葛一眼：“慌什么？”
只这一眼，浣葛立刻收敛了神色，垂首退到一旁。
薇明这才看向揽月：“这种话，听过便罢，不必四处传。”
揽月忙应了声“是”。
晚间歇下时，扶苏一边放下帐幔，一边轻声问：“小姐，二小姐的婚事定了，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薇明靠在引枕上，望着帐顶的绣纹：“自然是做好分内之事，协助母亲、祖母打理家务，督促瑾弟学业。”
“那定国公府那边……”
“急什么。”薇明语气平静，“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求不来。眼下二姐的婚事最要紧，侯府上下必须齐心协力。若因我流露出急切，坏了规矩，那才是因小失大。”
她翻过身，黑暗中眸光清亮：“况且，定国公府内里情形我们知之甚少。陈世子为人如何，婆母是否真如外界所言那般爽利……这些都需要时间看清楚。”
扶苏心下佩服：“奴婢明白了。”
“再者，”薇明声音更低，“母亲身怀有孕，若此番能诞下嫡子……侯府格局又将不同。我们更需稳当。”
第二日去给柳氏请安时，柳氏果然提点：“你二姐的婚事已定，你心里莫要有别的想头。侯府的姑娘，不论嫡庶，都矜贵着呢，断没有一窝蜂说亲的道理。定国公府那边，母亲心中有数。”
薇明恭敬回道：“母亲放心，女儿明白。眼下自是协助母亲、祖母，将二姐姐的婚事办得体面风光最要紧。”
柳氏见她神色坦然，目光清澈，满意地点头。
从主院出来，林薇明带着揽月刚走到假山旁，就听见两个小丫鬟躲在后面说闲话。
“要我说，夫人这胎要还是个小姐，侯爷的爵位可真要落在四公子头上了！”
“可不是嘛！西跨院那位，最近往主院跑得可勤了，新衣裳都做了好几身……”
薇明脚步不停，只给揽月递了个眼色。揽月立刻会意，故意扬声道：“小姐您看，这池子里的锦鲤再蹦跶，也跳不出龙门。光有不切实际的野心，放在哪儿都是池中物。”
假山后顿时鸦雀无声。
薇明心里门清——西跨院的周姨娘是母亲当年的陪嫁，生了六妹后就安分了，如今见母亲怀孕有风险，这是坐不住了。真是蠢得可以。
没想到更精彩的还在后头。
过了两日，薇明去给柳氏请安，正撞见苏姨娘在汇报林瑾的起居。她恭恭敬敬地呈上一件小儿肚兜：“妾身手拙，给未来小主子做了件衣裳。”
等苏姨娘退下，柳氏才对薇明叹道：“你姨娘是个明白人。”话里话外，显然是在点那些“不明白”的人。
赵嬷嬷适时补充：“夫人，周姨娘这两日‘偶遇’老爷两回了，都送的宵夜。还有浆洗房的钱婆子，和李姨娘娘家兄弟走得近。”
柳氏抚着肚子，眼神微冷：“让他们先蹦跶，我现在没空理会。等秋后算账的时候，一个都跑不了。”
从主院出来，薇明立刻召集了两个大丫鬟。
“扶苏，你盯紧府里下人，特别是和西跨院、东跨院走得近的。”
“揽月，你机灵，留意下两位姨娘娘家最近的动静。”
扶苏神色一紧：“小姐是担心……”
“这叫把隐患扼杀在摇篮中，”薇明神色从容，“咱们不惹事，但也不能让人把锅甩到头上。尤其是瑾弟那边，饮食起居都要盯紧。”
吩咐完丫鬟，她又提笔给二皇子府的大姐写了封信，看似问候近况，实则隐晦地提了句“母亲孕中辛苦，盼一切顺遂”——既是联络感情，也是留个后手。
做完这一切，薇明去前院看林瑾。少年正伏案苦读，见到姐姐，立刻拿出新作的文章：“阿姐，先生夸我这篇有进步！”
薇明接过细看，确实比之前思路清晰不少。她正要开口，林瑾却压低声音：“阿姐，我听说……定国公府那边……”
薇明轻轻瞪了他一眼，林瑾立刻噤声。
“读书明理，是为了你自己能立身于世。”薇明将文章递还给他，语气平和，“无论家中境况如何变化，自身立得住才是根本。”
林瑾重重点头：“我知道了，阿姐。我会争气的！”
回到明辉院，薇明吩咐执棋：“将去岁庄子上的出息账目再核一遍。”又对揽月道：“留意京中各府动向，尤其是与定国公府往来的人家，不必刻意打听，留个心即可。”
她不会坐等，侯府的姑娘固然矜贵，她也要暗中积蓄力量，洞察外界，机会来临时，她才能稳稳抓住。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沉静的脸上。林薇玉的婚事是眼前的热闹，而她林薇明的路，正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悄然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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