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明有孕的消息传开，柳氏和睿王府的探望是一波接着一波，生怕她初次有孕，会有不周道的地方，澄心院更是被各种补品堆得满满当当。
陈淮直接把书房搬到了外间，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薇明。连带着对跑来请安、眼巴巴想知道杂货铺伙计失踪后续的陈婉清都没了耐心，直接一句“你自己惹的烂摊子自己收拾，亏了多少从你月钱里扣”，把五小姐噎得眼泪汪汪，又不敢在明显护妻上头的世子哥哥面前造次，灰溜溜跑了。
“真就是卷了点散碎银子跑了？”薇明靠在软枕上，听着揽月打听回来的最终消息，有些意外。她原以为多少能扯出点德妃那边的影子。
“千真万确！”揽月拍着胸脯保证，“那伙计就是个赌棍，欠了一屁股债，看五小姐不懂行，管事又不得力，就摸了钱跑路了，在出了城就被抓回来了，钱都输光了！跟那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指了指皇宫方向。
薇明失笑，摇摇头。看来她这位五妹妹，纯粹是运气差到了家。
“也好，让她长个教训。”薇明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心思却飘到了朝堂上。吏部尚书的位置空悬快半个月了，各方势力怕是都快按捺不住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朝堂上可谓是乌烟瘴气。
大皇子雍王赵恒一系攻势最猛，力推礼部右侍郎周文渊。都察院里几个御史像是约好了似的，接连上折子，把周文渊夸得天花乱坠，什么“清正廉明”、“熟稔典章”，就差直接说吏部尚书非他莫属。同时，暗地里对二皇子举荐的户部尚书唐文忠、三皇子举荐的刑部尚书陆明章多方挑刺，鸡蛋里挑骨头，找出些陈年旧账大做文章。
二皇子睿王赵睿这边也不甘示弱。清流言官们引经据典，强调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唐文忠经验丰富，正是整顿吏治、厘清贪腐的最佳人选。同时暗示周文渊资历尚浅，恐难当大任。
三皇子靖王赵衍看似低调，却不动声色地联合了一些中立官员，强调吏部需要陆明章这样的刚正之人去“刮骨疗毒”， 无情的将另外两人形容成“和稀泥”的老好人。
三方吵得不可开交，龙椅上的皇帝赵乾大多数时间只是静静听着，偶尔问一两句，不置可否。
“吵吧，吵得越凶越好。”定国公陈擎下朝回来，难得在饭桌上多说了几句，嘴角带着一丝冷嘲，“陛下最厌烦结党营私，他们这般迫不及待地给自己人摇旗呐喊，真是……蠢不可及。”
陈淮给薇明夹了一筷子清淡的菜，接口道：“雍亲王那边尤其活跃，德妃母族在背后没少使劲。听说前几日，承恩公还宴请了几位宗室老王爷。”
薇明心中一动。德妃这是把宝都押在了周文渊身上？她如此急切，是想尽快掌控吏部，还是有其他打算？
“陛下……会如他们所愿吗？”薇明轻声问。
陈擎哼了一声：“陛下心思，岂是那么容易猜的。”
又过了几日，就在朝堂争论渐趋白热化，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皇帝必须在周、唐、陆三人中择一而立时，早朝上，皇帝赵乾却抛下了一颗重磅炸雷。
“吏部乃六部之首，铨选衡鉴，关乎国本。”皇帝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卿所荐，皆有其理。然周文渊资历稍逊，唐文忠户部离不开，陆明章刑部亦需坐镇。”
几句话，轻描淡写地把三位热门人选全否了！
满朝文武，包括三位皇子，都愣住了。
紧接着，皇帝下一句话更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朕观礼部尚书张文瀚，老成持重，历任三朝，清誉素着，于典章制度、官员考评皆通。即日起，调任吏部尚书，总领铨选。”
礼部尚书张文瀚？！
怎么会是他？！
这张文瀚是出了名的老学究，为人古板，不偏不倚，或者说，他压根就不跟任何皇子打交道，只忠于皇帝一人。年纪比陈擎还大几岁，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干到致仕，没想到临了临了，被皇帝一把拎到了更显赫也更危险的吏部！
这简直……神之一手！
雍亲王赵恒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勉强维持着镇定。睿亲王赵睿也明显有些错愕。靖亲王赵衍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
而那些上蹿下跳为周文渊鼓吹的御史们，此刻更是面如土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之前把周文渊夸得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现在皇帝直接空降了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张文瀚，这脸打得，啪啪作响！
定国公陈擎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严肃。陈淮站在父亲身后，心中也是波澜起伏。陛下这一招，彻底打破了皇子们试图通过吏部安插自己人的企图，将最重要的官员任免权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同时，也警告了所有蠢蠢欲动的势力——这江山，到底是谁的！
消息传回内宅，薇明正在喝安胎药，闻言差点呛到。
“张文瀚张老大人？”她放下药碗，脸上是掩不住的惊讶，“陛下这步棋……真是出乎意料。”
陈淮下朝回来，眉宇间带着一丝轻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陛下这是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他才是下棋的人。”
薇明若有所思：“那张老大人年事已高，这吏部繁重的公务……”
“陛下要的就是他年事已高，无党无派，又能镇得住场面。”陈淮解释道，“至于具体事务，自然有左右侍郎去办。高文远这个左侍郎，位置算是坐稳了。”高文远是皇帝的人，这一点经过张正清倒台之事，已毋庸置疑。
薇明点头，心中感慨。姜还是老的辣。皇帝这一手，既平衡了朝局，又彰显了权威，还顺便敲打了不安分的儿子们。
“德妃娘娘那边，怕是气得不轻。”薇明可以想象，德妃和她背后的承恩公府投入那么多资源为周文渊造势，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恐怕肺都要气炸了。
陈淮冷笑：“她气她的。经过这次，陛下对她和雍亲王只怕更添了几分忌惮。短时间内，他们不敢再有大动作。”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吏部尚书人选的尘埃落定，仿佛只是一个序幕。真正的暗流，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开始悄然涌动。
几天后，一个从青州来的加急军报，被连夜送进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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