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苏月禾睁开眼时，身侧的地铺上已经没人了。
顾云泽正站在那张黄花梨木书桌前，借着晨光，用一块柔软的布仔细擦拭着桌面。他动作很轻，神情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失传已久的稀世珍宝。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脸上带着一抹清浅的笑：“老婆，你醒了？”
“嗯。”苏月禾应了一声，起身下床。她看了一眼那套崭新的棉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地铺上，看来昨晚的“补偿”，他很满意。
“这桌子，以前爷爷经常在这儿看书写字。”顾云泽抚摸着光滑的桌面，声音里有几分怀念，
“后来我妈走了，王秀莲就让人把它搬去杂物间，上面堆满了破烂。现在，总算物归原主了。”
苏月禾走到他身边，看着这张古朴大气的书桌，点了点头。是个好东西。
两人洗漱完毕，正准备下楼，顾云泽忽然拉住她，压低声音道：“待会儿有好戏看，王秀莲那种人，吃了这么大的亏，绝对会在吃穿用度上报复回来。”
苏月禾了然地挑了挑眉。
果然，当两人下到客厅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两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稀饭，浑浊的米汤里，零星漂浮着十几粒煮到几乎化开的碎米。旁边是一小碟黑乎乎、焉巴巴的咸菜疙瘩，散发着一股酸腐气。
王秀莲坐在沙发上，双眼红肿，一脸怨毒。顾强和顾玲则蔫头耷脑地坐在餐桌旁，看到苏月禾下来，顾强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赶紧把头埋了下去，不敢与她对视。
“咳……咳咳……”顾云泽适时地发出一连串虚弱的咳嗽声，扶着楼梯扶手，走得颤颤巍巍。
苏月禾自然地扶住他，走到餐桌前，看了一眼那堪比刷锅水的“早餐”，面无表情。
王秀莲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家里遭了贼，只剩下这点东西了，你们就将就着吃吧。”
顾云泽立刻切换成小白花模式，看着那碗稀饭，委屈得眼圈都红了：“王姨，这……这也太素了……月禾说我身子虚，要多吃点有营养的……”
“有营养的？我哪有钱给你买有营养的！”王秀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
“家里的钱都被你们这对丧门星刮走了！有本事你别吃啊！”
“好啊。”
苏月禾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在王秀莲错愕的目光中，她慢条斯理地将随身的布包放在桌上，然后像是变戏法一样，凭空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用油纸包着的、还带着温热的烤鸡。
当油纸“刺啦”一声被撕开，一股霸道浓郁到极致的肉香味混合着香料的气息，如同一颗炸弹，瞬间轰炸了整个客厅！那烤鸡表皮被烤得金黄油亮，泛着诱人的蜜色光泽，肥美的鸡腿上还往下“滴答滴答”地滴着晶亮的油脂，光是看着就让人疯狂分泌唾液。
“咕咚！”
一声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是顾强！他的眼珠子瞬间就粘在了烤鸡上，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肚子更是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顾玲也死死地盯着那只鸡，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灵魂都被勾走了。
“云泽，吃这个。”苏月禾面不改色，末世女王的信条之一：要摧毁敌人，就要全方位打击。经济上的掠夺，名誉上的践踏，一样都不能少。她神情自若地撕下一个最肥美流油的鸡腿，放到顾云泽碗里，
“别家的饭菜，不干净。”
王秀莲的眼睛都瞪直了，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她指着苏月禾，嘴唇哆嗦着：“你……你哪来的鸡？什么时候去买的？”
苏月禾根本不理她，反而转向顾云泽，目光清亮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既然王姨心疼钱，不给我们吃饭，那我们就只能自己解决了。哎，就是可怜你这个身体，可什么时候才能好啊。一会，我们就上街花钱，给你好好看看病，多买点营养品，补补，看看，这么瘦，这么弱不禁风。”
“老婆，谢谢你，没有你在，我可怎么办啊！”
“老婆，来，你也吃，你辛苦了。”
“老公，吃，吃饱了，才有精神做事。”
“好！”
他立刻来了精神，拿起鸡腿狠狠咬了一大口，满嘴流油，还不忘对着王秀莲飙戏，
“咳咳……月禾，还是你对我好，知道用自己的嫁妆钱给我买好吃的……不像某些人，把钱看得比亲儿子的命还重……”
“噗——”
王秀莲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腥气直冲脑门，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嫁妆钱？那明明是我的钱！是我一个铜板一个铜板从牙缝里省下来的血汗钱！你这个小畜生！强盗！
她眼前阵阵发黑，才勉强扶着沙发扶手，没让自己当场晕过去。
苏月禾扶着“虚弱”的顾云泽，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仿佛他们只是几件碍眼的家具。
直到两人走到门口，顾云泽才停下脚步，回头，用一种天真又无辜的语气开口：“爸，王姨，我跟月禾出去一趟。她说我身子太虚，得去供销社买点好吃的补补。我们……我们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还冲王秀莲露出了一个虚弱又乖巧的笑容。
苏月禾和顾云泽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屋内压抑阴沉的一切。
“呼——”
顾云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瞬间直起了腰，脸上的病气一扫而空。
“老婆，你看到王秀莲刚才的表情了吗？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看！”他兴奋地搓着手。
苏月禾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沓钱和各种票证，塞进随身带的布包里。那里面，有足足一千零三十块钱的巨款，还有这个年代比钱还金贵的粮票、布票、肉票、工业券……
“今天，我们的任务不止是花钱。”苏月禾一边走，一边冷静地开口，
“花钱，只是为了让他们心疼。但光心疼，不够。”
“嗯？”顾云泽看向她，聪明的大脑飞速运转。
“我懂了！”他眼睛越来越亮，瞬间领悟了她的意思，
“钱是肉体上的疼，咱们还要让他们精神上也疼！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王秀莲是怎么对待我的？”
苏月禾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赞许：“既然要唱戏，就要唱给足够多的观众看。她最在乎的，除了钱，就是她那个苦心经营的‘贤惠后妈’的好名声。今天，我要让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她这块遮羞布下面，到底藏着些什么。”
“高！实在是高！”顾云泽打了个响指，满眼崇拜，“老婆，你负责武力镇压，我负责煽风点火！咱们夫妻联手，保证让她王秀莲后悔生而为人！”
他兴奋地规划起来，
“那我们第一站就去百货大楼！就买那块王秀莲念叨了半年，眼睛都望穿了却舍不得买的上海牌手表！我要让她知道，她攒了一辈子的钱，现在戴在了她最恨的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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