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火车站。
苏月禾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布包，随着人潮走出站台。
她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上面是苏长贵凭着记忆写下的地址：
京市西城区红星路八号大院，顾家。
拦下一辆三轮车，苏月禾言简意赅地报出地址。
车夫一听“红星路八号大院”，看她的眼神立马就带上了几分敬畏。
那可是军区大院，住在里面的，非富即贵。
三轮车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行驶，路两旁是高大的白杨树。
苏月禾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青砖灰瓦的四合院，
偶尔驶过的军绿色吉普车，以及行人们身上那整齐划一的
蓝、灰、绿三色衣着，心里一片平静。
这就是六十年代的京市。
一个崭新的，充满了机遇和挑战的世界。
大概半小时后，三轮车在一座威严的大门前停下。
朱红色的大门，门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卫员，门楣上，
“红星路八号大院”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苏月禾付了车钱，拎着布包，径直朝着大门走去。
“同志，请留步！”其中一个年轻的警卫员立刻上前，
拦住了她，“这里是军事管理区，请出示你的证件。”
警卫员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一身半新不旧的灰色衣裤，
脚上是一双布鞋，背着个旧布包，怎么看都像是走错了地方的乡下丫头。
苏月禾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那份已经有些年头的婚约书，递了过去。
“我找顾家，顾云泽。”
警卫员愣了一下，接过那份泛黄的婚约书，狐疑地打开。
当他看清上面的字迹和人名时，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顾云泽？
大院里谁不知道顾家那个着名的“病秧子”？听说最近病得快不行了，
他那个后妈正张罗着要把他送去东北农场“养病”呢。
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乡下未婚妻？
“你……你稍等一下，我需要核实。”警卫员不敢怠慢，
拿着婚约书转身进了旁边的警卫室打电话。
苏月禾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身姿笔挺，眼神淡漠地看着大院里面。
她强大的气场，让另一个警卫员都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
很快，电话打完了。
那个年轻警卫员走了出来，脸色有些古怪，
将婚约书还给苏月禾，语气倒是客气了不少。
“同志，顾家那边……王秀莲女士说，让你在门口等着，
她一会儿派人来接你。”
等着？
苏月禾心里冷笑一声。
这还没进门呢，下马威就来了。
想让她在门口站着，被来来往往的人当猴看？
“不用了。”苏月禾淡淡地说，“我自己进去。”
“哎，同志，这不合规矩……”警卫员面露难色。
“规矩？”苏月禾抬眼看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我手里的，
是顾家老爷子当年亲手签下的婚约。我来找我的未婚夫，
天经地义。你们要拦，可以。打电话给顾老爷子，或者给你们首长，
问问他们，顾家的长孙媳妇，是不是连大门都进不去。”
她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长孙媳妇！
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砸在了两个年轻警卫员的心里。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顾家的内部斗争，他们这些站岗的也略有耳闻。
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妻”，看这气势，就不是个善茬啊！
这要是真把事情捅到老爷子那里，他们俩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个……同志，您请进，顾家就在最里面那栋二层小楼。
”刚才打电话的警卫员，权衡利弊之后，立刻选择了放行。
苏月禾点点头，拎着她那个与整个大院格格不入的旧布包，
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去。
看着她那瘦削却笔直的背影，两个警卫员同时松了口气，
后背竟然都出了一层冷汗。
“小张，这姑娘……气场也太强了吧？”
“是啊，刚才她看我那一眼，我感觉跟我们团长看我似的……不，
比团长还吓人！”
“顾家这下，有好戏看了。”
苏月禾走进大院，立刻感受到了无数道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大院里绿树成荫，一栋栋带着独立院落的小楼错落有致。下午时分，
不少老人孩子在院子里活动，看到苏月禾这个陌生面孔，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径直朝着最里面那栋最为气派的二层小楼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孩，正和一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妇女在院子里说话。
“陈妈，我妈让你去把那小贱蹄子的房间收拾出来，
就西边那间最小的杂物间，让她先住着。”说话的女孩，正是顾玲，
她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陈妈面露难色：“小姐，杂物间怎么住人啊？要不还是……”
“让你收拾就收拾，哪那么多废话！”顾玲不耐烦地打断她，
“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有地方给她睡就不错了！还想住好房间？她配吗？”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瞥见了正走进院门的苏月禾。
顾玲上下打量了苏月禾一番，看到她那一身土气的打扮和手里的旧布包，
眼里的鄙夷更浓了。
“哟，这就是那个从乡下来的？”顾玲阴阳怪气地开口，“长得倒还算干净，
就是这身衣服……啧啧，我们家陈妈穿得都比你好。”
苏月禾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你是谁？”她问。
“我是谁？我是这家的主人，顾玲！”顾玲抬着下巴，一脸骄傲，
“你呢，就是那个想攀我们家高枝的村姑吧？我告诉你，
我们顾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苏月禾没理她的叫嚣，目光转向一旁的陈妈。
“顾云泽的房间，在哪？”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命令感。
陈妈被她看得一愣，下意识地就想回答。
“你敢！”顾玲尖叫一声，冲过来挡在陈妈面前，
指着苏月禾的鼻子骂道，“你个不要脸的乡巴佬！一来就想找我哥？
我哥病得快死了，你还想去晦气他？我告诉你，赶紧给我滚出这个家！”
她说着，伸手就想去推搡苏月禾。
苏月禾眼神一寒。
就在顾玲的手即将碰到她的瞬间，她侧身一步，轻巧地避开。
同时，她的脚下微不可见地一绊。
“啊！”
顾玲用力过猛，一下子扑了个空，脚下又被绊了一下，
整个人重心不稳，狼狈不堪地朝着地上那盆刚刚浇过水的月季花扑了过去！
“噗通”一声，顾玲整个人脸朝下，结结实实地摔进了湿润的泥地里，
啃了一嘴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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