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天光微熹,青牛村却并未迎来往日的宁静。
云疏一夜未眠,并非全然因为兴奋,更多是源于脑海中那幅“卧龙剪影”带来的持续震荡与《镇魂歌》心法艰涩的运转。他按照祖父的指引,盘膝坐在院中老槐树下,尝试将心神沉入那片由口诀构筑的“寂灭之海”。然而,每当意识稍一凝聚,伏龙涧那狰狞的山影与幽冥尸犬嗜血的魂火便交替闪现,扰得他气血翻腾,几次都险些从入定中跌落。
云青河在一旁静静看着,并未出言指点,只是偶尔在他气息最紊乱时,屈指弹出一缕温和的真气,助他稳住心神。老人深知,这“锁心”一关,外人助力有限,全凭个人心性与悟性。
日头渐高,就在这时,村东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夹杂着村民惊慌的呼喊:“不好啦!张老蔫家的牛……牛被吸干啦!”云疏猛地睁开眼,与祖父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两人身形一动,朝着村东赶去。
张老蔫家的牛棚外围了不少村民,个个面带惊惧,指指点点。棚内,一头壮硕的黄牛僵卧在地,皮肤干瘪,双眼空洞无神,浑身精血仿佛被凭空抽走,只在脖颈处留下了两个细小的、泛着幽光的孔洞,周围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
云青河蹲下身,仔细查看后,沉声道:“是‘噬元鬼蛭’。低阶幽冥生物,惯常吸食生灵精气。但通常只在深夜阴气最盛时出没,且极少如此猖狂,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侵入村落。”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惶惶不安的村民,最终望向村外伏龙涧的方向,缓缓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近日村周幽冥之气活跃,大家务必小心,入夜后紧闭门户,切勿单独外出。”
安抚了村民,祖孙二人沉默地往回走。云疏忍不住低声道:“爷爷,那噬元鬼蛭的出现,是否与伏龙涧的异常有关?”云青河面色凝重:“八九不离十。幽冥生物活动规律突变,往往是受到更强大存在或精纯幽冥之力的驱使。看来,伏龙涧内的东西,越来越不安分了。”
回到小院,云疏发现苏瑶不知何时已返回,正站在院中,神色冷峻。她手中拿着一小块漆黑的、仿佛被灼烧过的布料碎片。
“我追踪了昨夜逃逸那个黑鸦的气息,”苏瑶将布片递给云青河,“在伏龙涧外围的一处山谷发现了这个,旁边还有打斗的痕迹和……这个。”她又摊开手心,是一枚刻着诡异乌鸦图腾的青铜腰牌,但乌鸦的一只眼睛却被利器划伤,图案显得残破不全。
“这是‘残鸦’的标志。”苏瑶解释道,“黑鸦组织内部的一个激进派系,行事更为狠辣诡秘。他们似乎在伏龙涧外与另一伙人发生了冲突,这布片不属于任何已知势力,材质特殊,蕴含有一种……很奇怪的灼热气息。”
云青河接过布片和腰牌,指尖在其上轻轻摩挲,闭目感应片刻,霍然睁开双眼:“这灼热气息……并非阳刚之火,反倒像是某种被污染侵蚀的‘伪日炎’之力。看来,盯上伏龙涧的,除了十三界的黑鸦,还有来自九州内部的‘朋友’。”
情况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不仅有幽冥界的威胁,还有九州内部不明势力的插手。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了。”苏瑶语气坚决,“若让残鸦或其他势力先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云青河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看向云疏:“疏儿,计划有变。你的修炼,必须在行动中进行了。”他转身回屋,取出那卷《镇魂歌》兽皮卷和灵犀卜甲,“带上它们。今日午后,我们便出发,前往伏龙涧外围一探。记住,此行只为探查,绝非决战,一切见机行事,绝不可莽撞!”
云疏心中一震,既有对未知危险的紧张,更有一种踏上征程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他郑重地接过卷轴和卜甲,感受到其上沉甸甸的分量。
“苏姑娘,”云青河又看向苏瑶,“伏龙涧地势险峻,瘴气弥漫,寻常路径难以通行。你可知还有其他隐秘小径?”
苏瑶点了点头:“巡夜人的地图上标记有一条猎户古道,可绕开正面瘴疠最浓的区域,从侧翼接近涧口。但那条路年久失修,同样危险重重。”
“无妨,就走古道。”云青河决断道,“疏儿,去准备些必要的干粮和清水。苏姑娘,烦请你再仔细回忆古道细节,我们需制定个简单的行进方案。”
午后,三人在院中简单碰头。云疏背着一个不大的行囊,里面是干粮、水囊、《镇魂歌》卷轴和灵犀卜甲,以及那支冰冷的响云箭。苏瑶已换上更适合山地行动的劲装,碎星短刃贴身而藏。云青河则依旧是一袭朴素的灰袍,只额外带了一个小巧的朱漆葫芦,不知内装何物。
“出发吧。”云青河一声令下,三人不再犹豫,悄然离开青牛村,绕过田间小道,径直没入村后莽莽苍苍的山林之中。
山路崎岖,古木参天,越往里走,光线越发昏暗,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湿意。云疏紧随祖父身后,努力运转《镇魂歌》心法,试图平复因环境变化而有些躁动的心绪,同时将灵犀卜甲握在手中,时刻感知着周围幽冥之气的流动。
苏瑶在前引路,身影在林间穿梭,灵活如鹿,不时停下观察地形,确认方向。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布满滑腻青苔的乱石坡。就在苏瑶小心翼翼踏上其中一块巨石时,异变陡生!
石坡下方的灌木丛中,猛地窜出数道黑影!它们形如瘦猴,动作快如闪电,浑身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片,一双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三人,口中发出“嘶嘶”的怪叫。
“是‘瘴疠猴’!小心它们的爪子和唾液,有剧毒!”苏瑶厉声警告,碎星短刃已然出鞘。
云疏心头一紧,立刻凝神戒备。他手中的灵犀卜甲,此刻正传来一阵阵冰凉的悸动。
伏龙涧的探秘之行,尚未抵达目的地,第一波危机已不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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