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露宗”苏拙的名号,如今在出云武家圈中已是掷地有声。
当他出现在大名府那气势恢宏的门庭前,无需多言,那份历经无数剑锋洗礼、沉淀下来的渊渟岳峙之气,便让值守的武士下意识地按紧了刀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审视。
眼前这人绝对是个高手。
守卫们各自紧张戒备,却听少年的声音传来:
“在下苏拙,听闻大名府正在招贤纳士,特来拜会。”
一名护卫闻言恭敬行礼,随后匆匆向屋内跑去,进行汇报。
不多时,一位管事疾步而出。
在确认苏拙身份后,他脸上瞬间堆起了极为郑重的神色,深深躬身:
“玄露宗阁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大名大人早有吩咐,若阁下前来,当以国士之礼相待,快请!”
穿过层层森严的护卫与幽深的回廊,苏拙被引入一间格调古朴而庄重的广间。
室内陈设透着武家的实用与威严,墙上悬挂着笔走龙蛇的“剑”字,角落的刀架上静置着一柄纹饰古雅、寒气内蕴的太刀,无声地彰显着此间主人对剑道的极致尊崇。
片刻后,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拉门被两名侍从恭敬地拉开。
出云大名雷电龙马迈步而入。
他身着深色直垂,身形魁梧挺拔,面容刚毅,一双虎目开阖间精光四射,久居高位的威严与历经沙场的煞气自然融合。
然而,他此刻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如同发现瑰宝般的热情笑容,声音洪亮如钟:
“玄露宗阁下!
一路听闻阁下剑试八方,连败名家,剑锋之利,令龙马心折已久!
今日得见,果然是气宇非凡!”
他大步走向主位,目光灼灼地落在苏拙身上,那眼神中充满了对强者的欣赏,以及对招揽贤才的渴望。
然而在这热切眼眸深处,一抹失望一闪而过。
眼前这位近来声名鹤起的剑豪玄露宗,似乎有些太年轻了。
自身也是剑道大家的雷电龙马知道剑道的艰难,难免怀疑苏拙这名气是否有水分。
但雷电龙马毕竟还是个政客,他表面礼数十足到位。
苏拙从容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剑士礼,脸上是符合剑豪身份的、带着几分疏离却不失礼数的淡然微笑:
“大名阁下言重了。苏某不过一介漂泊剑客,偶有所悟,不敢当如此盛誉。”
“诶,阁下过谦了!”
雷电龙马大手一挥,示意苏拙入座,侍女们立刻安静而有序地奉上精致的酒肴。
“我雷电家以剑立族,最重真正的剑道英杰。
阁下之事迹,我早已命人详细通传记录,每每观之,都觉剑理相通,恨不得早日与阁下把酒论剑!”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中带着锐意的气息悄然临近。
一位少女步入广间。
她身着印有雷电家纹的紫色袴装,深紫色的长发束成简洁而利落的高马尾,容颜清丽绝伦,眉宇间却蕴着一股远超同龄人的英气与锋芒。
她步履沉稳,气息凝练,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韵律之上,让人一眼就知道这少女绝对武艺不凡。
来人正是国都内大名鼎鼎的天才,年仅十六便获得雷电家祖传剑道流派——北辰一刀流“免许皆传”称号,大名府的独女,御姬雷电芽衣。
“父亲大人。”
芽衣向雷电龙马行礼,姿态无可挑剔,声音清脆。
旋即,她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便立刻转向了苏拙。
那目光,初看是合乎礼节的审视,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其中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跃跃欲试的锋芒。
她飞快地扫过苏拙看似年轻的脸庞,落在他腰间那柄平平无奇的佩刀上,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与不服。
‘这就是那个传闻中剑术通玄,败尽各路高手的“玄露宗”?
看起来并不比我年长多少,真有那么厉害?’
从小被天才、神童之名包围的雷电芽衣自是心高气傲,她看着眼前貌似与自己年岁相近的剑豪,有些不服气。
“芽衣,这位便是连破数家奥义的玄露宗,苏拙阁下。”
雷电龙马介绍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敬意,似乎有意让女儿见识真正的强者。
“哦,对了,苏拙阁下,这位是小女,芽衣。”
“御姬殿下。”
苏拙再次颔首致意。
他何等敏锐,自然捕捉到了芽衣目光中那隐藏得很好的质疑与挑战欲。
这位年少成名的剑术天才,显然对他的名声并非全然信服。
“玄露宗阁下。”
芽衣回礼,声音清冷,礼仪周全,但那双紧盯着苏拙的眼睛,却仿佛在无声地说:
‘有机会,定要亲自领教你的高招。’
宴会正式开始,雷电龙马显然对苏拙极为重视,话题始终围绕着剑道与天下大势。
他不仅详细询问苏拙一路挑战各派的心得体会,更借此引申,探讨各家剑术的优劣与局限,言语间既展现了他作为统治者的广阔视野,也流露出对剑道至理的孜孜追求。
“听闻阁下破‘断水’之刚猛,仅以巧劲导其力,使其自溃?
此理与北辰一刀流中‘以柔克刚’之念颇有相通之处,然运用之妙,存乎一心,阁下当时是如何把握那瞬息之间的契机?”
雷电龙马举杯问道,眼神中充满了学术探讨般的认真。
他想考校一番,至少能论证苏拙对剑理的把控。
苏拙从容应对。
他不局限于分享经历,而是以一位登堂入室的剑术大宗师视角,深入浅出地剖析剑理。
他的见解往往直指本质,鞭辟入里,听得雷电龙马时而抚掌称善,时而凝神沉思,仿佛遇到了难得的知音。
“剑之道,不在形,而在意。过执于招式之固,反落了下乘。
‘断水’之败,非败于力弱,乃败于识拙。”
苏拙语气平和,却字字珠玑。
在整个交流过程中,苏拙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那位年轻的御姬殿下,虽然一直保持着安静聆听的姿态,但她那双锐利的眼眸几乎从未离开过自己。
当他阐述精妙剑理时,她眼中会闪过思索与衡量;
当雷电龙马提出某些她亦曾困惑的问题,而苏拙给出清晰透彻的解答时,她捏着酒杯的指尖会微微收紧,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那是一种天才遇到可能更强者时,本能的不服与求证的心态。
然而,芽衣的教养让她克制住了当场提出挑战的冲动。
她只是更加专注地倾听,试图从苏拙的言谈中找出破绽,或者验证他是否名副其实。
她的沉默,反而比言语更能体现她内心的波澜。
宴会气氛热烈,主要是雷电龙马与苏拙在交流,芽衣则像一块干燥的海绵,默默吸收着一切。
雷电龙马对苏拙的学识与气度愈发欣赏,终于在酒过三巡后,正式发出邀请:
“玄露宗阁下,阁下之才,世所罕见。如今出云内外纷扰,正是用人之际。
龙马冒昧,恳请阁下能暂留府中,以客卿身份盘桓些时日。
一来我等可时时请教剑道,二来,也希望阁下能看看这出云风云,或许另有感悟。”
苏拙略作沉吟,便点头应允。
近距离观察雷电家,尤其是这位身为出云命运焦点的御姬,对他探寻“虚无”之谜,无疑是一条捷径。
宴会正酣,雷电龙马在邀请苏拙留在大名府后,便陷入了沉默,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苏拙自然看出了他的纠结,甚至知道他正忧心于什么问题。
但为了扮演好旅人剑客的身份,他是不会主动开口询问的。
宴席终了,残肴撤下,雷电龙马似乎下定了决心,在侍女们奉上新沏的香茗后,便被他的一个眼神屏退。
广间内顿时只剩下三人,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酒宴的喧闹,而是一种沉凝的、关乎未来的郑重气氛。
雷电龙马端起茶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显然正在斟酌言辞,准备切入某个至关重要的话题。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凝重地看向苏拙,刚欲开口:
“玄露宗阁下,其实今日相邀,除了仰慕阁下剑术之外,还有一事……”
“父亲大人!”
一个清冽而带着不容置疑坚决的声音打断了他。
一直跪坐在侧,沉默许久的雷电芽衣猛地抬起头,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中,此前压抑的战意与质疑如同出鞘的利刃,骤然亮起。
她挺直脊背,尽管姿态依旧符合礼仪,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势已然不同。
“父亲,请恕女儿无礼打断。”
芽衣的声音清晰而快速,目光先是扫过苏拙,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随后坚定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玄露宗阁下之名,确是如雷贯耳。
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阁下之剑术究竟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超凡入圣,关乎重大,岂能仅凭道听途说便贸然深信?”
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箭,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与身为天才剑士的骄傲:
“若阁下实力不济,我等将关乎存亡之秘轻易相托,岂非儿戏?
不仅徒劳无功,更可能引火烧身!”
“芽衣!休得胡言!”
雷电龙马脸色一沉,出声呵斥,浓眉紧锁:
“玄露宗阁下乃我座上贵宾,岂容你如此质疑!还不快向阁下道歉!”
他的斥责声中气十足,带着家主的威严。
然而,苏拙端坐一旁,神色不变,只是轻轻吹了吹茶汤上的热气,仿佛眼前这父女二人争执的对象并非自己。
他看得分明,雷电龙马那看似严厉的呵斥,眼底深处却并无真正的怒意,反而藏着一丝默许与期待。
这位大名,恐怕也存了借此机会,亲眼验证他这“玄露宗”成色的心思。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演得一出好戏。
芽衣被父亲呵斥,却并未退缩,她倔强地抿了抿唇,反而更加直接地说道:
“父亲!事关重大,不得不慎!
若玄露宗阁下果真剑术通神,能轻易胜过女儿,届时再坦诚相告,我等心服口服,阁下也能明了自身将承担之重!
否则,空谈无益,不过是浪费时间与信任!”
她说完,再次转向苏拙,这一次,目光中的挑战意味再无掩饰,她微微昂起下巴,露出雪白的脖颈。
那是属于年轻气盛的天才的自信与骄傲:
“玄露宗阁下,芽衣不才,愿以手中之剑,领教阁下高招!”
她说着起身,一对晶莹的紫眸带着挑衅的意味:
“不知阁下,可愿赐教?”
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雷电龙马面露“为难”之色。
他看了看一脸倔强的女儿,又看了看依旧平静自若的苏拙,沉吟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歉意”看向苏拙:
“小女年幼无知,性子急躁,冲撞了阁下,还望海涵。
只是……她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此事确实关乎甚大,若无足以服众之实力,贸然卷入,恐非幸事。”
他顿了顿,观察着苏拙的反应,试探着问道:
“不知阁下……意下如何?若觉不便,龙马绝不敢强求。”
他将选择权抛给了苏拙,言语客气,却也将压力给到了他。
若苏拙拒绝,难免落人口实,被认为名不副实或胆怯;若接受,则正中他们下怀。
苏拙缓缓放下茶杯,瓷杯与木案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带“歉意”的雷电龙马,又落在眼神灼灼、战意盎然的雷电芽衣身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抹笑容,不同于宴会时的淡然,带着一丝了然,一丝玩味,甚至一丝兴致。
“无妨。”
他开口,声音平和,却清晰地回荡在广间内:
“御姬殿下年少有为,剑心赤诚,有此求证之心,乃是武者常情。”
他站起身,动作从容不迫,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袍,目光迎向芽衣那充满挑战的眼神,坦然道:
“既然殿下有意考校,苏某若再推辞,反倒显得矫情了。”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答应的不是一场可能关乎未来走向的比试,而只是一场饭后消遣。
“不知殿下,想在何处,以何种方式,切磋一二?”
此言一出,雷电芽衣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那是一种猎物终于落入视野的兴奋。
她立刻接口,生怕苏拙反悔:
“府内便有演武场!此时月光正好,正适合试剑!”
雷电龙马见状,脸上那丝“无奈”也迅速转化为一种混合着期待与审视的郑重,他站起身:
“既如此,那便请移步演武场。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
最后一句,他主要是对着芽衣说的。
他清楚自家女儿的实力,苏拙击败的那些荒远之地的所谓剑豪,大概率也不是芽衣的对手。
所以,虽然苏拙对剑理的理解很深,但切实交战,还不一定是芽衣的对手。
苏拙微微颔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着雷电芽衣迫不及待转身引路的背影,以及雷电龙马那看似沉稳、实则目光锐利地跟随的步伐,苏拙心中一片清明。
他自然看出这对父女是在演戏,一个急于验证他的实力,一个顺水推舟。
但他并不在意。
他甚至有些期待。
这位年纪轻轻便已达到“免许皆传”的天才剑士,这位出云御姬的剑,或许真的十足凌厉。
然而,面对一位令使、面对曾在仙舟用千年以剑入道的苏拙,她就像米粒比之皓月,没有任何胜算。
至于他们口中那“关乎重大”的“秘密”,等打完这一场,自然会见分晓。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算计与试探,都将是徒劳。
月光如水,洒在通往演武场的廊道上,映照出三人心思各异,却目标同一的身影。
一场备受期待的剑术较量,即将在这出云大名的府邸中,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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