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那坚实的触感在瞬间化为虚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踩在古老羊皮纸上的诡异弹性。
祁诀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怀中紧抱着沈微,周遭的一切都像是被滴入水中的颜料,以一种扭曲而瑰丽的方式迅速晕染开来。
哥特式的高塔从纸页上拔地而起,缠绕着它的不是青藤,而是开着血色花朵的荆棘玫瑰,层层叠叠,无边无际,仿佛一个用文字和图画构筑的立体囚笼。
他猛地低头,视线落在沈微苍白的脸上。
她双眸紧闭,眉心微蹙,似乎正深陷于某个无法挣脱的噩梦。
一滴殷红的血珠自她唇角缓缓凝结,却并未落下,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飘向脚下泛黄的纸页边缘。
血珠触及纸面的刹那,如墨入水,迅速化作一行娟秀却冰冷的小字:“沉睡者待吻而醒。”
与此同时,祁诀手腕上的玉牒发出一阵急促的微光,冰冷的警告声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警告:宿主已进入‘叙事侵蚀区’,现实认知正以每分钟3%的速度流失。】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伴随着警告而来,周遭的玫瑰与高塔仿佛拥有了生命,它们的轮廓变得愈发真实,而他对自己身份的认知却开始模糊。
我是谁?
祁诀?
还是某个故事里注定要拯救公主的骑士?
“不!”祁诀狠狠咬破舌尖,剧烈的刺痛如同一道惊雷劈开混沌的思绪。
铁锈味的血腥气在口腔中炸开,强行将他从被同化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凝视着沈微,眼中翻涌着从未有过的狠戾与决绝,声音沙哑却坚定如铁:“我不是什么故事里的配角……我是来撕页的。”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缕温润的白光——【初愿引】。
这是他以自身誓愿之力催动的秘术,能直接唤醒他人最本真的执念。
他要用这力量,将沈微从这虚假的故事中拽出来!
然而,当那缕白光没入沈微眉心的瞬间,祁诀的脑海中却轰然炸开一幅完全不属于“睡美人”的画面。
大红的烛火摇曳在古朴的将军府内,耳畔隐约响起一声声带着期盼与落寞的呼唤:“夫君……今日归营吗?”
是了,她不仅被这书境的《睡美人》故事所困,更被自己身为“将军夫人”时那份求而不得的执念所吞噬!
两种叙事,双重枷锁,像两只无形的大手,要将她的灵魂彻底撕碎,再重新拼凑成一个符合它们剧本的傀儡!
就在这一刻,祁诀猛地按住自己的心口。
那朵在他心脏中燃烧的誓心莲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竟与他的心跳猛然脱节了半拍!
“呃!”
一声痛苦的闷哼自他喉间溢出,胸口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剧痛之下,他眼前一黑,浑身力气被瞬间抽空。
玉牒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机械的冷酷:【警告:能力使用触发‘心停’副作用,心跳将停滞12秒。】
十二秒!
在叙事侵蚀区,每一秒都可能让他永远迷失!
祁诀重重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他大口喘息着,却吸不进一丝空气。
心脏的停滞感让他仿佛沉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海,窒息的绝望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可即便在意识即将溃散的最后一刻,他依然凭借着野兽般的本能,从袖中摸出一枚寸许长的桃木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刺入了脚下的纸页之中!
“定!”他用尽气力,低喝一声。
桃木钉上镌刻的【静心咒】瞬间被激活,一股清凉之意顺着手臂倒灌而回,强行稳住了他即将崩溃的灵台。
十二秒,漫长如一个世纪。
当心脏重新搏动的第一下传来时,祁诀几乎虚脱在地。
也就在这时,一个诡异的身影从墙角的阴影中缓缓“爬”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华丽公主裙的女孩,但她的嘴角却被粗糙的针线密密麻麻地缝合着,每说一个字,都有暗红的血从针脚间渗出。
“想……改……结局?”刺绣公主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去书脊……找‘改写之针’……但……只有被故事……拒绝的人……才拿得起来。”她抬起手,指向远处那仿佛连接着天与地的巨大书脊。
祁诀喘息着抬起头,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望去,同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出淡淡的墨痕,像是一行行正在被书写的文字,要将他也变成这故事的一部分。
被故事拒绝的人……
祁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自嘲与疯狂。
“我?”他喃喃道,“我从来就没被任何故事接纳过。我娘死的时候,连一本该死的日记里,都没有人愿意为她写下一场葬礼。”
他猛地撕下自己的一截袖口,将那只开始浮现墨痕的手掌死死缠住,仿佛在捆绑一个即将失控的囚徒。
随后,他站起身,一步一个脚印,决绝地走向那高耸入云的书脊。
书脊的夹层中,阴暗而逼仄。
一个身形佝偻、几乎与书页融为一体的老装订师蜷缩在那里,手中正捧着一本残破的装帧工具书。
他浑浊的眼睛抬起,看了祁诀一眼,沙哑的嗓音如同两张旧牛皮在摩擦:“初稿……在‘书心盒’里。但要打开它,需要用‘不属于此界’的血。”
不属于此界的血?祁诀怔住了。是神魔之血?还是异兽之血?
不,都不是。
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所谓的“不属于此界”,并非指血脉的高贵或奇异,而是指那份血的主人,心中仍然保留着属于“现实世界”的、未被故事污染的、最原始的痛苦与执念!
是那份痛,让他与这个虚构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毫不犹豫地拔出桃木钉,在缠着布条的掌心狠狠一划!
布条瞬间被鲜血染透,他攥紧拳头,将那滚烫的、带着现实世界所有不甘与愤怒的血,一滴滴地挤在面前那个古朴的“书心盒”的盒扣上。
“咔哒。”
一声轻响,盒盖应声弹开。
没有金光,没有异宝,盒子里面只有一页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属于孩童的涂鸦。
祁诀颤抖着手,将那页纸展开。
画上,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高高举着一张画,画里是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
在画的下方,用稚嫩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爸爸回家了。”
这才是……最初的愿望。
这才是被扭曲成“睡美人”和“将军夫人”之前的,最纯粹的初稿。
祁诀小心翼翼地捧起这页“初稿”,正欲转身退离,整本书的世界却骤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你竟敢带回‘瑕疵’?”一个尖利而愤怒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这书境的每一页纸都在同时呐喊,“这个世界是完美的!它不需要这种残缺的、不切实际的回忆!”
是绘母的声音!
刹那间,书页疯狂翻动,那些原本静止的插图人物——无论是高塔上的公主,还是森林里的猎人,全都齐刷刷地转过头,用一双双被墨水填满的、毫无感情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祁诀。
那眼神里,是纯粹的愤怒与排斥。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一道浓稠的墨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猛地从纸页中窜出,闪电般缠上了他的脚踝!
巨大的拖拽力传来,将他狠狠向后拉扯,拖向一个名为《小丑的眼泪》的黑暗篇章。
身体被拖入无尽墨色深渊的最后一刻,祁诀用尽全力回望了一眼依旧沉睡在原地的沈微,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立下了一个跨越生死的誓言。
“等我……把你的名字,从别人的故事里,一笔一划地……抠出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手腕上的玉牒光芒大盛,一行崭新的信息浮现在他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视野中:【检测到强烈‘叙事锚点’已建立,可逆向溯源‘故事源头’。
是否燃烧2小时阳寿,开启溯源?】
墨色的漩涡瞬间将他吞没,那被拖拽的失重感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扯出体外,无尽的黑暗中,只有那行燃烧阳寿的文字,是他坠落时唯一的光。
喜欢我在恐怖无限流里当好人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我在恐怖无限流里当好人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