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的童谣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每一个音符都像冰冷的虫子,顺着祁诀的脊椎向上攀爬。
他猛地睁开眼,浓雾如黏稠的糖浆,呛得他一阵剧咳。
映入眼帘的,是早已停止转动的旋转木马,木马身上的油漆大块剥落,露出底下黑沉沉的铁胎,仿佛一具具风干的骨骸。
不远处,歪斜的摊位上,挂着几团早已石化、蒙着厚厚灰尘的“”。
整个世界,死寂得像一座被遗忘的坟场。
祁诀的目光骤然一凝,死死锁定了游乐园的中央。
那是一座高耸的舞台,舞台之上,摆放着一张由无数扭曲笑脸面具铸成的“欢笑王座”。
沈微就被铁链锁在那王座之上,她的四肢被牢牢固定,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最诡异的是她的嘴角,被数根无形的丝线向上拉扯,勾勒出一个僵硬至极的、毫无生气的笑容。
一缕微弱却纯粹的金光,正从她被迫张开的唇间缓缓逸出,如同一条被钓出水面的鱼,挣扎着、却无力地汇入高台之上,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型瓷偶心脏。
那是“欢娘”的母巢,一个贪婪吞噬着一切快乐的深渊。
祁诀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催动神识,然而脑海中一片死寂。
他内视玉牒,只见那往日里光华流转的宝物此刻黯淡无光,表面浮现出一行冰冷的文字:【系统休眠中,功德无法调用】。
怎么会?
他心头一沉,又摸了摸胸口,那朵本应熊熊燃烧的誓心莲火,此刻竟如一捧即将熄灭的死灰,仅余一丝若有若无的微温,仿佛风中残烛。
他咬紧牙关,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右手习惯性地探入袖中,摸到的桃木钉触手冰凉,上面附着的灵力早已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被彻底剥夺了力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祁诀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借着生锈的栏杆作掩护,身体压得极低,如一只敏捷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行至一处废弃的售票亭。
亭内阴暗的角落里,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正蜷缩着,那是一个老票贩的残魂,他双手死死地抱着膝盖,怀中紧紧揣着一张边缘泛黄的“夜宴入场券”。
祁诀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动,一枚沾染着岁月痕迹的旧铜币凭空出现在他指间,随着他手腕的翻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最后精准地落在那残魂面前。
这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一枚他从不离身的“幸运币”。
老票贩浑浊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死灰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你也是被‘笑’骗进来的人?”
他似乎被这枚铜币触动了什么,不等祁诀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悔恨:“这里是‘欢笑夜宴’,每夜都会开启一次。被选中的主宾,他们的笑容会被欢娘一点点摘取,用来补养她的母巢。我们这些人,都是陪客……”他顿了顿,指向周围那些静立不动的游客人偶,“若七日之内,没有一个人的‘真心笑’能唤醒夜宴的终点,所有玩家,都会被制成这样的人偶,永远……永远定格在大笑的姿态里。”
老票贩的目光再次落在祁诀身上,带着一丝奇异的怜悯与嫉妒:“而你……你不一样。你被欢娘亲自标记了,因为你的笑……笑得最真,却又藏得最深。你是这一届夜宴的‘悲喜剧之王’候选人。”
祁诀没有理会这个古怪的称号,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救沈微!
他转身返回游乐园深处,试图寻找破解高台锁链的物理机关。
他很快发现,每一个转盘、每一条拉杆,都并非简单的机械结构。
当他试图扳动一个控制升降台的摇杆时,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排排尖锐的木刺从地底弹出!
他狼狈地躲开,却发现那陷阱的驱动核心,竟然是一个被踩碎的八音盒。
紧接着,第二个机关,是一张被撕毁的生日贺卡,第三个,是一个装满了浑浊雨水、却无人回应的许愿瓶……所有机关,都由“被背叛的童愿”所驱动。
每靠近核心一步,他脑中便不受控制地炸开一段段被尘封的童年记忆。
母亲在病床前,为了让他安心,强撑着挤出的那个苍白笑容;魔术团的后台,同伴为了争夺主角位置,在他道具上做的手脚;聚光灯下,他表演着最精湛的魔术,换来的却是观众席上那些麻木而虚假的掌声……
那些早已被他用坚硬外壳包裹起来的伤口,此刻被尽数撕开,痛如刀割,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襟。
他脱力地靠在一根斑驳的柱子上,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从最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只被摩挲得有些破旧的纸鹤。
这是母亲在临终前,用最后的气力教他折的,是他记忆中唯一没有被污染、唯一纯粹的东西。
“嘿嘿嘿……”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从暗处传来。
小丑07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一跃而出,他手中拖着一把巨大的“笑刑锯”,锯齿上还挂着无数张痛苦扭曲的笑脸残影。
他猩红的嘴唇咧到耳根,死死盯着祁诀,眼中满是残忍的戏谑:“你装了一辈子开心,现在,轮到你哭了。”
祁诀喘着粗气,看着步步紧逼的小丑,却没有后退。
他缓缓地,将那只脆弱的纸鹤举至胸前,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不是装的……”
“我只是,把笑留给了别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掌心的纸鹤竟微微颤动了一下,散发出一圈极其微弱、却无比温暖的光晕。
那光芒虽淡,却仿佛带着某种直击灵魂的力量。
小丑07前冲的动作猛地一滞,他脸上的狂笑僵住了,眼中竟闪过一丝短暂的迷茫。
那是“真心”触动了“执念”所产生的裂痕!
就是现在!
祁诀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高台。
然而,一道清脆悦耳却又冰冷刺骨的笑声从天而降,将他死死定在原地。
欢娘悬浮于半空之中,她那张完美无瑕的瓷偶脸庞微微倾斜,巨大的玻璃眼珠里不带一丝感情,声音却甜美得令人发腻:“哥哥,你的心……好苦啊。”
她仿佛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高台之上,沈微嘴角那无形的丝线猛然收紧,她的唇角竟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血口!
一缕比之前璀璨数倍、近乎完整的金色笑容被强行抽出,化作一条粗壮的金线,狠狠缠上了母巢的心脏。
“唔——!”沈微发出一声无声的痛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神几近涣散。
那一刻,祁诀的双目瞬间变得一片赤红。
他没有再看欢娘,而是死死盯着自己胸口的誓心莲火,将那只发光的纸鹤用力按在心口之上,仿佛要将它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
“妈,对不起,我一直没学会怎么为自己笑。”
“但这一次……就让我用你教我的东西,赢一次。”
话音刚落,他掌心的纸鹤倏然腾空而起,那微弱的光晕在刹那间暴涨,化作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白色光柱,冲破了浓雾的封锁,照亮了整座死寂的游乐园。
也就在这一刻,祁诀内视的玉牒深处,在那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一丝微不可见的火苗,悄然跳动了一下。
刹那间,光芒如水银泻地,以祁诀为中心,向着游乐园的每一个角落蔓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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