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仅持续了一瞬,随即便是刺骨的阴寒。
祁诀闷哼一声,用后背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怀中的沈微才未因这剧烈撞击而受伤。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破败戏楼的后院,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木料与陈年脂粉混合的诡异气味。
四周的朱漆廊柱斑驳脱落,挂在檐下的灯笼明明无风,却自顾自地摇晃着,投下鬼魅般的光影。
一阵如泣如诉的唱腔从前方的主楼飘来,凄婉断肠。
祁诀心头一紧,低头看向怀中的沈微。
她依旧昏迷不醒,但眉心处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极细的淡红丝线,那丝线如有生命般,一端连接着她的神魂,另一端则穿过重重阻隔,笔直地指向戏楼深处。
丝线正随着那悲凉的唱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缓缓抽离!
来不及细想,祁诀抱起沈微,一脚踹开虚掩的后门,循着歌声冲了进去。
戏楼内,竟是座无虚席。
台下坐着的,皆是些衣着陈旧、面容模糊的魂灵,它们痴痴地望着戏台,仿佛被夺了心智。
而戏台之上,一名身着凤冠霞帔、水袖红裳的伶人正唱到高潮。
她身段窈窕,指尖轻点咽喉,每一个转音都带着撕心裂肺的决绝:“将军莫顾我,速速渡江去……”
那嗓音极美,却冷得像是淬了冰。
就在她唱出这句词的瞬间,祁诀的脑海中,一道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骤然炸响!
【警告:特殊怨场“诀别夜”已开启。
观戏者魂火将被逐步剥离,化为戏台养分。
若主角“柳轻眉”执念不消,魂不卸妆,所有观者将永世困于此地,直至魂飞魄散!】
祁诀的目光死死钉在沈微手腕上,那道自她眉心延伸出的魂火丝线,终点赫然便是台上那名唤作柳轻眉的伶人!
她的执念,正在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捕食着所有闯入者的生机!
就在这时,一盏光线昏黄的残破琉璃灯从侧门悠悠探出,一个佝偻的身影随之走出。
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班主,他手中提着灯,浑浊的眼睛扫过祁诀,沙哑开口:“又一个来送死的。年轻人,想救你的女伴,得先破了柳娘子的三道心法——一曰‘断弦’,二曰‘焚谱’,三曰‘卸妆’。”
他顿了顿,枯瘦的手指指向台下那些呆滞的魂灵,“可没人能近她的身。她唱的是诀别戏,最恨的便是旁人劝和。前十九任想当说客的,如今都成了这楼里永不散场的‘配角’。”
“何为卸妆?”祁诀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老班主没有回答,只是将琉璃灯转向楼梯下的一个角落。
灯光所及,一具披着戏服的枯骨歪倒在那里,空洞的眼眶正对着戏台,仿佛仍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老班主幽幽道:“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柳娘子……别唱了’。”
一句话,让祁诀瞳孔骤然收缩!
劝解即是冒犯,共情便是自毁!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眼看沈微眉心的魂火丝线又被抽离一分,祁诀当机立断,背靠一截断墙,避开台上柳轻眉的视线。
他手腕一翻,魔术般从袖中抽出三尺素帛,借着窗外透进的惨白月光与地上的一片残镜,双手快如幻影,瞬间布下一个简易的“影戏阵”。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抱着双膝、瑟瑟发抖的小小魂体上——那是在空间崩碎时被一同卷进来的盲童鬼。
“过来。”祁诀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盲童鬼迟疑地挪了过来,祁诀悄悄将他藏在自己身后,低声问道:“你还记得她救你那一夜,对你说了什么吗?”
盲童鬼茫然的脸上露出一丝眷恋,喃喃道:“她说……‘娃儿莫怕,娘在这儿’。”
就是这句!
祁诀眼中精光一闪,他将这句饱含母性光辉的话语,用自己的一丝心焰之力注入影戏阵中。
同时,他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巧的桃木哨,凑到唇边,吹出了一段苍凉古朴的汉代小调。
哨声不大,却诡异地盖过了台上的唱腔。
窗外的素帛幕布上,一道光影缓缓浮现。
那上面演的,并非史书上记载的将军诀别,而是一幕从未有人见过的场景——暴雨倾盆的夜晚,年轻的柳轻眉衣衫褴褛,她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的裙摆,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紧紧裹住。
身后追兵的火把越来越近,她一脚踹开一名追兵,用尽全身力气,将怀中的孩子推入了漆黑的芦苇荡深处!
戏楼内那凄厉的歌声,戛然而止。
台下所有呆滞的魂灵,仿佛被某种力量唤醒,齐刷刷地转过头,望向窗外的影戏。
就连台上那沉浸在诀别悲痛中的柳轻眉,也缓缓转过了身。
她描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
她执笔点眉的手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那用彩绘勾勒出的完美嘴角,竟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纹路。
影戏中,将孩子推出去的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可她看的方向,不再是将军远去的渡船,而是那片能让孩子活下去的芦苇荡——那是她颠沛流离的一生中,唯一一次,不是为了爱情,不是为了名节,而是为自己做出的选择。
就在此时,祁诀脑中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剧痛,心火焚识的副作用发作了!
他强忍着神魂被灼烧的痛苦,眼中血丝毕现,发动了自己最核心的能力,【共业承愿】!
他盯着台上那道颤抖的红衣身影,用尽全力低语,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你要世人记住的,不是那段诀别的爱情……而是被辜负、被抹去的,你自己!”
话音落下,他胸口的心焰莲核猛然震颤,一道微不可见的金纹骤然射出,精准地投映在柳轻眉的面前!
光影变幻,浮现出她被押赴刑场,即将被剜去双目的那一刻。
监斩官那张轻蔑的脸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满是恶毒:“淫妇不配留名青史,你的存在,本身就是耻辱!”
“不……”柳轻眉看着光影中的自己,终于崩溃。
她捂住脸,浓重的油彩被泪水冲刷得一片狼藉,发出压抑了千年的哽咽:“我不想的……我只是想……有人能再叫我一声‘柳娘子’……”
轰隆——!
整座戏楼像是承受不住这股滔天的怨气与悲恸,屋顶轰然塌陷了半边!
红色的纱幔在崩塌中纷飞如血。
在漫天尘埃与血色中,柳轻眉缓缓抬起手,第一次,主动抹去了自己脸上那层厚厚的浓妆,露出一张苍白而清丽的面容。
她望向祁诀的方向,隔着纷飞的乱瓦残木,轻轻颔首,声音里带着解脱后的释然:“谢君……还我姓名。”
话音刚落,她的身形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没有消散,而是瞬间没入了盲童鬼紧紧抱在怀中的那个“遗书匣”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祁诀怀中的沈微长睫微颤,猛然睁开了双眼,那道连接着她眉心的魂火丝线已然回归。
她眼神还有些迷茫,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句:“……奇怪,我好像梦见自己……唱了十年戏。”
祁诀将她扶稳,刚要开口,忽觉耳畔传来一声清脆的、仿佛古琴断弦的轻响。
他内视己身,发现心焰莲核之上,竟悄然浮现出一道全新的“情丝金纹”。
【系统提示:“心弦共鸣”已解锁——你可短暂感知并引导目标最深刻的情感执念,冷却时间二十四小时。】
还未等他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收获,戏楼残垣之上,那片原本漆黑的虚空中,竟凭空浮现出成千上万盏虚拟的灯笼。
三界弹幕如潮水般涌现,这一次,没有争论,没有调侃,所有灯笼上齐刷刷地打出同一行字:
“柳娘子,我们看见你了。”
戏楼的余烬未冷,劫后余生的魂灵们在微光中渐渐消散,回归来处。
祁诀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依旧蜷缩在墙角的盲童鬼身上。
那孩子正死死抱着怀中的“遗书匣”,仿佛抱着整个世界。
他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剧烈颤抖着,喉咙里发出野兽护食般的低沉呜咽,警惕地盯着任何可能靠近的活物。
祁诀深吸一口气,压下神魂的刺痛,试探着朝他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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