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触感坚硬而冰冷,带着金属与岩石的交错质感。
祁诀稳住身形,入目所及,是一条幽深曲折的巷道。
这条路,竟是由无数断裂、锈蚀的账链铺就而成,每一节链环都曾锁住一桩誓约,如今却如枯骨般堆砌于此。
两侧的高墙并非砖石,而是由无数被压实、叠成墙体的卷宗垒成,泛着陈旧的灰败色泽。
墙缝间,正缓缓渗出墨汁般的黏稠液体,那液体在墙面蠕动,短暂地凝成一个个字句,又在微弱的阴风中迅速消散,仿佛一声声无力的叹息。
【进入区域:地府黑市·旧账巷——此处记录所有‘被驳回’‘被遗忘’‘被篡改’的契约。】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识海中浮现。
沈微快步上前,扶住祁诀微微摇晃的手臂,她腕间的安魂铃发出一声极轻微的颤响,清澈的铃音在这死寂的巷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仰头望着那不断生灭的文字,秀眉微蹙,忽然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祁诀,这些字……在哭。”
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抚上冰冷的墙面,就在触碰的瞬间,一抹微弱却纯粹的金光自她掌心溢出,如温水般浸润了墙体。
奇迹发生了,那片被她触及的区域,一段原本焦黑扭曲的文字竟被金光抚平,重新变得清晰可辨:“我愿以三世阳寿,换幼子平安归家——驳回:无等价抵押。”
短短一行字,却蕴含着一个凡人父亲最沉痛的绝望。
祁诀的目光凝固在那行字上。
下一刻,他心口处的玉核猛然剧烈震颤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共鸣。
识海深处,那沉寂已久的“群体誓愿数据库”未经召唤便自行激活,刹那间,成百上千条类似的驳回记录如决堤的潮水,疯狂涌入他的感知!
“祈风调雨顺,以全村十年收成为祭——驳回:祭品价值不足。”
“求沉冤昭雪,以残躯化厉鬼为誓——驳回:誓愿污染度过高。”
“愿魂飞魄散,只求与爱人再见一面——驳回:不涉因果,无由成立。”
他猛然间明白了。
这些根本不是毫无用处的废案,它们是无数生灵最真挚、最决绝的祈愿,只是因为不符合地府那套冰冷僵化的交易法则,而被系统粗暴地判定为“无价值”的愿力残渣,被丢弃在这个不见天日的角落,任其腐朽。
“他们不收的债,”祁诀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丝森然的冷意,“我们能烧。”
话音未落,他已利落地撕下自己玄色衣袍的一角,指尖用力,一滴蕴含着神性的金色血液泌出。
他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在那段被驳回的誓愿旁,决然写下:“愿偿者:祁诀——代承此愿,以未来功德为引。”
金色的字迹仿佛拥有生命,刚一完成,便陡然燃起一丛幽蓝色的火焰!
火焰并不灼热,却带着一股净化一切的凛然之意。
在火焰的舔舐下,那段记录着父亲悲愿的墙皮竟缓缓剥落,最终在半空中凝聚、固化,化作一枚色泽如墨的玉质符牌,“啪”地一声落入祁诀掌心。
符牌入手温润,正面清晰地篆刻着八个小字:“三世阳寿·待兑”。
【检测到‘非标契约’生成。】
【解锁‘愿力熔炉’预载功能——可将废弃誓愿炼化为破契火种。】
系统提示接踵而至。
就在此时,巷子深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锁链拖地声。
一个身形佝偻、仿佛永远也直不起腰的孩童缓缓走来,他的脑袋上顶着一个巨大的沙漏,里面的流沙已经静止。
他便是这黑市的典当童,声音也如流沙般干涩低哑:“外来人,你烧的是债,也是你自己的命。每炼一愿,你那颗玉核上的裂痕,便会加深一分。”
祁诀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可你们似乎忘了,我这颗心,早就不归阎王管了。”
他看也未看那典当童,直接将那枚墨玉符牌按在自己心口。
【伪命格·代偿】发动!
一股无形的因果之力瞬间被撬动,那原本应由他承担的“三世阳寿”的恐怖反噬,被他以一种不讲道理的方式,强行转移到了自己早已抵押给终审庭的“十年阳寿”之上。
对于一个连命格都可以伪造的人来说,这种程度的因果嫁接不过是基本操作。
符牌应声崩解,化作一道璀璨的火线,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巷子的尽头。
光芒之下,一块锈迹斑斑的巨大铁牌显露出来,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五个大字:【旧判官堂——已封】。
“叮铃——”沈微手腕上的安魂铃再次急促地响起,这一次,声音中竟带着一丝悲鸣。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共誓回响被动触发,她的声音与另一道虚无缥缈的残音重叠在一起,断断续续地复现出来:“……若……若见旧判官……替我问一句……‘他可安好’……”
话音刚落,沈微猛地回过神,惊骇地看向祁诀:“这是……夜胥留在安魂铃里的执念!”
祁诀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沉默地凝视着那块“旧判官堂”的铁牌,片刻后,将指尖上最后一滴尚未干涸的金血,缓缓抹了上去。
没有巨响,没有震动。
那扇仿佛封存了千百个轮回的沉重铁门,在金血的浸染下,竟无声无息地向内开启。
门内,没有预想中的森严殿堂,也没有审判鬼魂的案台,只有一片空旷的虚无,以及虚无正中央,那一张孤零零的空椅。
椅背上,静静地挂着半截断裂的青铜秤杆——那熟悉的形制,正是夜胥那根象征着绝对公正,却早已断裂的本命法器。
在他们踏入门内的瞬间,一个模糊的幻象悄然浮现。
那是小秤的模样,它虚幻的身影蹲在空椅边,伸出小手,将一枚同样锈迹斑斑的铜钱,轻轻地、珍重地放在了那已经不存在的秤盘位置上。
祁诀的呼吸微微一滞,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截冰冷的秤杆。
【警告!
检测到‘被抹除者’之遗物!
绑定将触发不可逆风险:因果追溯!】
系统的红色警告如利剑般刺入识海,话音未落,祁诀心口的玉核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那本已稳定的时间裂痕骤然加速——【已流失寿命:19分钟】!
然而,祁诀的嘴角却反而扬起一抹近乎疯狂的弧度。
“追吧,我正好想看看……究竟是谁在生死簿上,划掉了夜胥的名字。”
仿佛是回应他的挑衅,空椅之下,一团浓郁的阴影开始不安地蠕动。
紧接着,一卷从未在任何地府档案中登记过的漆黑账册,缓缓从阴影中滑出。
账册封面无字,翻开的内页上,却用血一般的朱砂,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违规放生”、“擅自改契”、“篡写阳寿”等惊天罪状。
而在每一页的角落,都盖着同一个鲜红的指印。
那指印的形状,宛如一杆小小的秤。
远处,巷道中的典当童望着敞开的旧判官堂大门,沙哑地自语,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旧账巷……从不收活人。可这一次,它竟然……为他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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