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共鸣仿佛是沉睡巨兽的第一次心跳,从地底深处沿着钢筋水泥的骨架向上蔓延,瞬间攫住了疗养院内每一个活物与死魂的神经。
焚化炉前,祁诀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与老哑医对视一眼,后者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两人不再犹豫,合力将一根撬棍猛地楔入锈迹斑斑的铁门缝隙,用尽全身力气向下猛压!
“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是亡魂的哀嚎,封存了数十年的炉门终于被撬开一道缝隙。
一股混杂着陈腐纸张、灰烬和怨念的焦灼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几欲作呕。
炉内没有尸骨,只有堆积如山的档案残页,被高温炙烤得焦黄卷曲。
每一张残页上,都用铁丝钉着一张寸许见方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无一例外,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照片下方,是一行行用钢笔写下的冷酷记录:“意识剥离进度:75%…89%…99%…完成。”
祁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他毫不迟疑地从怀中取出一根通体漆黑、雕刻着繁复往生符文的线香——【往生引魂香】。
他用打火机点燃香头,一缕看似寻常、却又带着奇异檀香的青烟袅袅升起。
“沈微,守住心神!”祁诀低喝一声,将燃烧的线香猛地插进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栅栏。
那缕青烟仿佛拥有生命,被吸入通风系统后,瞬间化作千丝万缕,沿着这座建筑的“血管”急速扩散。
疗养院为了让“患者”们保持平静,常年通过通风管道释放一种名为“忘忧粉”的镇静气体。
此刻,引魂香的烟雾完美地与忘忧粉混合,将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名字,那些被强行剥离的执念,如病毒般注入了每一个沉睡的大脑。
一楼,正在梦中流口水的“张伟”忽然面容扭曲,呓语声变得尖锐:“我不是张伟……我是陈工……死在实验室大火里的陈工……我的图纸……”
二楼,一个被称为“李大爷”的老人猛地从床上坐起,双目紧闭,泪流满面:“我叫李建国……我的葬礼……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来……我的儿子……”
三楼,一个年轻的女“患者”开始用头撞墙,发出困兽般的悲鸣:“我是小雅……我只是失恋了……为什么要剥掉我的记忆……把我还给我!”
真话如瘟疫,在寂静的疗养院里疯狂蔓延。
主控室内,查房系统的警报声响成一片,冰冷的电子音变得急促而混乱:“警告!301号床数据冲突……身份重叠……无法归类!”
“警告!507号床生命体征异常,脑电波频率超出阈值!”
“警告!全楼身份数据库崩溃……”
与此同时,地下三层的焚化炉前,沈微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她的眉心,一盏虚幻的青色心灯明灭不定,与祁诀手腕上玉核散发的温润金光形成了奇妙的共振。
随着地底那声共鸣越来越强,她的识海被一股磅礴的力量猛然撕开,无限扩张!
一瞬间,她“看”到了!
那是一片由亿万个细碎低语构成的,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
每一个低语都是一个被剥离的执念,一段残缺的记忆。
它们在这里沉沦,哀嚎,相互吞噬,永世不得超生。
“逆流而上!”沈微心中发狠,将所有精神力汇聚于一点,如同一艘破冰船,朝着这片暗海的源头狠狠冲去!
无数破碎的画面冲击着她的灵魂,但她死死守住灵台清明,终于捕捉到了一段异常清晰、完整的记忆——
那是一间充满了福尔马林气味的民国风格实验室。
七名身穿白大褂、神情狂热的研究员,正将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死死按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为首的那人,面容俊秀,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温文尔雅,赫然是年轻时的白无咎!
他手中拿着一根闪烁着幽蓝电光的银针,对着少年微笑道:“别怕,我们只是帮你剥离掉多余的执念和痛苦,让你达到‘无我’的至高境界,成为一个完美的存在。”
少年清秀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愤怒,他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怒吼:“你们才是疯子!你们在杀人!我没有病!我只是想记住我娘的样子!你们这群疯子!”
画面在此戛然而止。
“噗——”沈微猛地睁开双眼,喷出一口乌黑的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但她的眼神却亮得吓人,一字一顿地低语道:“我明白了……院长……白无咎他自己……就是第一个‘0号实验体’!”
几乎在同一时间,院长办公室外。
小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正是那个诡异的孩童小妄。
他蹲下身,小手“啪啪”地拍打着冰冷的地面,口中的童谣变了调:“说真话的要死了,说假话的要哭了,不开门的小哥哥,你的秘密藏不住了……”
他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烧得焦黑的病历残页,从门缝下塞了进去。
那是祁诀的档案。
但原本写着“诊断结果”的一栏,已被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覆盖:“他是来救我们的。”
办公室内,正因全楼骚乱而心烦意乱的白无咎身体猛然一僵。
他低头看到那张病历,瞳孔瞬间放大。
一股无法抑制的颤栗从脊椎窜上天灵盖,他英俊的面孔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曲,七张截然不同的面孔——苍老的、年轻的、男性的、女性的——在他脸上疯狂轮转,仿佛要撕裂他的皮囊。
最终,那张属于民国少年的脸庞定格了片刻,泪水潸然而下,发出了一声不属于白无咎的、带着哭腔的哀求:“放我出去……我不想当神……我想回家……”
“警报!b区307号房发生暴动!”
护士长青面色铁青,手持高压电疗钳,一脚踹开病房门。
只见一名“患者”正背对着她,用指甲在斑驳的墙壁上疯狂刻画着什么,鲜血淋漓。
“找死!”青怒喝一声,举起电疗钳就要刺下。
可就在此时,那“患者”转过头,露出一张痴傻的笑脸,墙上的血字也终于完成:“我叫王德发,死于1943年火灾。”
“王……德发?”青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这个名字,这个只存在于她童年最深处记忆里的名字……是她父亲的名字!
她手中的电疗箱“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整个人呆立当场。
走廊的另一端,祁诀站在主通风口的正下方。
他手腕上的玉核金光大盛,一个无形的金色领域以他为中心悄然展开——【守心净域】!
领域之内,所有混乱的嘶吼和哀嚎都平息下来。
祁诀深吸一口气,运足气力,高声诵念:
“陈阿婆,你的家人知道你葬在东郊了!安息吧!”
“小川,你母亲没有自责,她为你骄傲!回家吧!”
每当他念出一个名字,许下一个尘封的遗愿,走廊里便有一名“患者”停止疯癫,缓缓抬头,空洞的眼中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清明。
院长办公室内,白无咎的崩溃达到了顶点。
七重人格的剧烈撕扯,让那颗作为他力量核心的水晶颅骨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我不是疯子!”他跪倒在地,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我是最清醒的人!是你们不懂!”
然而,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所有面孔重叠在一起,只剩下了一声轻如叹息的呢喃:“我……也想被人记住……”
“咔嚓!”
水晶颅骨应声碎裂。
同一秒,疗养院内所有监控屏幕一黑,广播系统发出最后一声刺耳的杂音后,彻底瘫痪:“目标……丢失……查无……此人……”
焚化间的门被推开,祁诀扶着虚弱的沈微走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为之一振。
走廊里,近百名刚刚恢复些许神智的“患者”静静地站着。
他们手中,都举着一个简陋的“火把”——那是他们用【往生引魂香】的香灰,在自己的手心点燃的、属于自己名字的微光。
星星点点的火光,汇成了一条沉默而光明的河流,照亮了通往自由的道路。
祁诀的眼前,一行新的系统提示浮现:【副本通关条件变更:因“遗忘之海”根基动摇,存活玩家数量≥50,即可开启集体传送】。
祁诀没有立刻选择离开,他望着这满楼重生的灯火,轻声对沈微说:“下一个副本……该我们来写规则了。”
话音刚落,他手腕上的玉核猛地一跳,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信息流涌入脑海。
【检测到大量“群体誓愿数据库”已积累至临界点,特殊权限解锁……】
【恭喜玩家,【生死簿·残页拓印模版】已自动生成!】
遥远的未知之地,一名身穿古代官服的黑衣引魂使,缓缓翻开一本古朴残卷,上面浮现出疗养院内刚刚发生的一幕。
他用指尖轻轻拂过那些闪烁的名字,低声自语:“他们不是疯子……”
“他们是,新神的火种。”
就在祁诀准备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收获时,整栋疗养院大楼的空气,毫无征兆地变得冰冷刺骨。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仿佛所有的热量都被瞬间抽干。
走廊尽头,一扇窗户的玻璃上,悄然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
而在那霜花的中心,一个极其微小的黑点,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无声地晕开。
一种比白无咎的疯狂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恶意,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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