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沙哑干涩,仿佛是从枯死的喉管中硬挤出来的,带着一股陈腐的怨气。
深渊之上,长桌的另一端,一个身穿阴司文吏服饰的干瘦身影缓缓直起身。
他没有脸,五官的位置只是一片被岁月磨平的皮肤,唯有一张嘴,开合间,露出满口黄牙。
祁诀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沈微的心却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飞快地在笔记上写着:“未知Npc,敌我不明,但‘终于’二字,说明他一直在等我们,或者说,在等‘祁诀’这个名字的到来。”
阿聋则表现得更为直接,他一把拽住祁诀的衣角,拼命摇头,另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神色惊恐到了极点。
他虽然听不见文吏的声音,但他感知到的那股“无声的咀嚼声”,正是从这个文吏身下最浓烈!
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嘴巴,正在啃食着时空本身。
那无脸文吏咧开嘴,像是在笑:“等了三世,终于等到一个敢拿起这双筷子的人。来,入席吧。这是判官大人亲设的‘血宴’,专为你们这些‘有缘人’准备。”
他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桌上那九十九副骨筷齐齐震颤,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仿佛九十九个饥饿的囚徒在敲打牢门。
祁诀没有动,他只是将那双入手冰寒的骨筷轻轻一捻。
指尖传来的触感告诉他,这根本不是骨头,而是一种混杂了记忆与怨念的结晶。
那微弱的心跳声,如同被封印在琥珀里的蚊蚋,每一次搏动,都充满了绝望的挣扎。
“他们在用‘活人记忆’做引魂烛!”沈微迅速分析出结论,压低声音道,“心跳频率与之前遇到的四煞生前劳作时的脉搏一致!这桌宴席的‘燃料’,是那些被抹去的玩家的生命痕迹!”
就在此时,祁诀动了。
他没有入席,而是从怀中摸出一张泛黄的符纸,正是那【往生咒·残篇】。
他看也不看,径直将符纸贴在了骨筷之上,指尖一抹功德金光注入其中。
“滋啦——”
一声轻响,仿佛滚油泼上冰块。
那双洁白的骨筷竟瞬间被染黑,一滴浓稠如墨的黑血从筷尖渗出,滴落在地。
黑血落地并未消散,反而蠕动着,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微型纸人。
纸人没有五官,却张口吐出尖锐的童音:“宴不开,魂不散……吃掉一个,少一个。”
话音刚落,纸人便自燃成一缕黑烟,消散无踪。
“替食仪式!”沈微脑中一道惊雷炸响,瞬间通透,“这不是请我们吃饭……这是让我们‘代替’它们去吃!桌上的每一个名字,都对应着一个被困的灵魂。我们吃下一口,就有一个玩家的存在被彻底抹去,连同所有人的记忆一起归零!”
她猛地蹲下,不顾地面的冰冷,用手指蘸着尘土在地上飞快画出一个简易的结构图:“这是一个死局。不吃,宴不开,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吃了,我们就会成为帮凶,最终自己也会被摆上餐桌。要破局,只有一个办法——”
沈微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祁诀:“把‘宴’变成‘供’!我们不当食客,我们当祭品!只有让它们觉得我们是‘烫嘴的供品’,它们才不敢动我们!”
祁诀那就……请它们吃顿‘带刺的饭’。”
话音落,他反手抽出背后的【百年桃木剑】。
剑身古朴,却在出现的瞬间散发出煌煌正气,让周围的阴寒都退避三舍。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翻,剑尖在自己掌心划过,殷红的鲜血立刻涌出。
他以血为引,在那张横亘深渊的血宴长桌中央,飞快地划出一道繁复而诡异的阵纹。
那阵纹形似供桌,却处处透着逆反之意,正是他自创的“伪供阵”!
阵法初成,他看也不看掌心伤口,直接将从四煞身上得来的那枚“阴差腰牌”按在了阵心。
“今以赎罪之名,设逆祭之席——”
祁诀的声音不高,却如洪钟大吕,响彻整个第九层密道。
他的目光扫过那九十九副骨筷,扫过那无脸文吏,最终落在无尽的深渊之下。
“诸位枉死者,今日之宴,不为活人,为尔等申冤!”
“嗡——”
一声巨响,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灵魂的共鸣!
阵心那枚阴差腰牌爆发出刺目的幽青光芒,如同一颗青色的太阳。
一股恐怖的吸力从腰牌中传出,竟将整张长桌上流淌的血色、弥漫的怨气,尽数倒吸回那一副副骨筷之中!
原本血光冲天的长桌,竟在几个呼吸间变得古朴素净,仿佛只是一张普通的木桌。
阿聋猛地瞪大眼睛,惊恐地指向桌底。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桌子下方,此刻竟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它们层层叠叠,如同挤压在一起的浮雕。
它们正伸出虚幻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桌腿,却被腰牌散发的青光死死逼退,发出无声的咆哮。
“就是现在!”沈微看准时机,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卷被小心保存的童年记忆胶片。
这是她最珍贵的记忆之一,也是她作为玩家的“锚点”。
她没有丝毫留恋,将胶片投入阵中,高声道:“我以记忆为供,换一席真相!”
胶片遇火即燃,却没发出半点黑烟,反而化作一捧温暖的金色火焰。
金焰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桌底深处。
那光芒驱散了所有黑暗,也让所有人看清了桌底的真正景象——
那根本不是什么桌底,而是一口倒悬在深渊之上的巨大黑棺!
棺盖敞开,里面没有尸体,只有堆积如山的、残破不堪的账册!
无数纸张的灰烬在棺中飞舞,每一片灰烬上,都残留着被烈火焚烧过的“生死簿副本”的字样!
“不——!”
那无脸文吏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他猛地跪倒在地,双手疯狂地撕扯自己那片光滑的脸皮,仿佛要从里面挖出什么东西。
“我不是凶手!我没有烧生死簿!我只是……我只是在执行命令!”
他嘶吼着,两行黑色的血泪从他眼眶的位置流淌而下。
与此同时,在他的额头正中,皮肤下的血肉开始蠕动,三个血淋淋的大字烙印般浮现出来——【代罪吏】!
祁诀的眼神冷得像万年玄冰:“你们吃掉名字,烧掉记录,篡改因果,可你们忘了——人心是最大的账簿。只要有一个人记得,魂就不会灭。”
他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那代罪吏面前,右手并指成印,一枚由功德与煞气交织而成的【铭名印】凭空凝聚。
“今日,我为你‘正名’——”祁诀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字字诛心,“你不是什么文吏,你是第一个被从生死簿上抹去的‘祁诀’!”
印落,直按其额头!
那代罪吏的身躯剧烈一颤,撕扯脸皮的双手僵在半空。
他额头上的“代罪吏”烙印瞬间被【铭名印】覆盖、净化。
他的身体,从脚开始,寸寸崩解,化作一片片飞灰。
但这些飞灰并未散去,而是在空中重新汇聚,最终凝成一卷未被完全焚尽的古老卷宗。
卷宗之上,一行用朱砂写就的判词,虽有多处烧痕,却依旧清晰可见:
“判官祁诀,因一己之仁,擅赦千魂,致轮回紊乱。今判:贬入无间,抹籍三世,永不录用。”
轰隆——!
随着卷宗的出现,仿佛某种规则被彻底打破。
横亘深渊的血宴长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从中间轰然断裂,坠入无尽的黑暗。
那九十八副骨筷,也在同一时间齐齐折断,化作齑粉。
唯有祁诀手中那一副,依旧完好无损。
筷身上倒吸而回的血迹,此刻竟仿佛活了过来,如灵蛇般逆流而上,缓缓渗入那块刻着“祁诀”二字的木牌。
血迹隐没,一行崭新的小字在木牌上浮现:“第九层已破,第八层重开。”
沈微呆呆地望着那卷缓缓飘落的卷宗,又看看祁诀,声音因巨大的震惊而微微颤抖:“你……你不是代行者……你是被罢免的判官?”
祁诀随手将那双骨筷收入怀中,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轻笑一声,笑意里带着一丝不屑与孤傲:“那又如何?判官可以被抹,但‘理’不能被烧。”
同一时刻,在第一层那片早已化为废墟的医院之外,一只从瓦砾堆中伸出的、布满裂纹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
一个阴冷而怨毒的低语在空气中回荡,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的阻隔,直抵祁诀的耳边。
“这一世……你别想再逃。”
话音刚落,第九层密道所在的整个空间都开始剧烈地震动、崩塌!
深渊在脚下合拢,血宴的痕迹被彻底抹去。
之前他们进来的那扇石门,在扭曲的光影中重新浮现,但门上的纹路已经截然不同。
原本的石门变得漆黑如墨,上面用猩红的血迹刻着五个森然大字,每一个字都仿佛一个正在哀嚎的鬼魂。
那五个字是——鬼门关通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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