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气息如无形的触手,顺着裂缝向上蔓延,阴冷刺骨,带着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古老恶意。
然而,密道深处,比这深渊气息更冰冷的,是那位阴司文吏的眼神。
他立于一盆幽绿色的焚火之前,手中一本厚重的线装账册正被一页页撕下,投入火中。
那并非凡火,火焰触及纸张,燃烧的不是纸,而是记录于其上的因果与存在。
每一页化作灰烬飘散,便代表着一个游魂在这阴司的最后一丝痕迹被彻底抹去。
“擅启阴司九层封印,扰乱轮回秩序,按律,当削魂籍,永世不得超生。”文吏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每一个字都带着阴律的森严与无情。
话音未落,祁诀已踏前一步,手中那盏古旧的引路灯光芒暴涨,将他坚毅的脸庞映照得棱角分明。
“削魂籍?笑话!”他声如洪钟,在这压抑的密道中激起回响,“你们何曾给过他们魂籍!这些被你们视作‘耗材’的冤魂,连登上生死簿的资格都没有,谈何削籍!”
他手腕一振,腰间那枚发出清脆响声的青铜铃铛应声飞出,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直直坠入那盆焚烧账册的幽绿火焰之中!
“放肆!”文吏脸色首度微变。
然而,预想中铃铛被焚毁的景象并未出现。
青铜铃铛落入火中,非但没有熔化,反而如长鲸吸水,疯狂地吞噬着那幽绿色的火焰。
火光被尽数吸入,铃铛表面赤光流转,最终“嗡”的一声,化作一枚遍布古朴符文的赤金方印!
印底两个篆字,赫然是“铭名”。
远处一直沉默撑篙的渡娘,看着那枚方印,浑浊的独但是……每刻一人,持印者,便会折损”
一载阳寿!
沈微和阿聋脸色剧变。凡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祁诀却仿佛没有听见,他一把抓起滚烫的铭名印,眼中没有半分犹豫,就要朝着脚下那块与地面浑然一体、泛着幽光的黄泉石狠狠按去!
“别动!”一声清叱,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沈微。
她不由分说,一把抢过祁诀手中的铭名印,那灼热的温度烫得她掌心发红,她却浑然不觉。
“我来刻。”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不等祁诀反应,沈微已咬破自己的指尖,鲜血瞬间涌出。
她以血为墨,涂抹在铭名印的印底,在那两个篆字上覆盖了一层血色。
随即,她蹲下身,手持方印,对着脚下的黄泉石,一笔一划,无比郑重地刻下了第一个名字——张大牛!
“嗡!”
铭名印落下,血光与金光交织。
坚不可摧的黄泉石表面,竟真的被烙印上了三个深刻的血字。
石面以那三字为中心,裂开蛛网般的细密纹路,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从裂缝中渗透出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大胆凡人!竟敢篡改生死秩序,染指阴律权柄!”文吏勃然大怒,他长袖一挥,数十道漆黑如墨的锁链凭空浮现,带着凄厉的鬼啸,如毒蛇般射向沈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阿聋猛然向前一步,右掌毫无花巧地重重拍在地面!
没有巨响,只有一股无形的波纹以他手掌为中心扩散开来。
他跪在地上,双手飞快地在胸前比划着,那不是寻常的手语,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引动了地脉深处的某种力量。
他的指尖在空中划出了两个无形的字——李二狗!
“轰隆!”
整条密道剧烈震颤,仿佛与他的手语产生了共鸣。
那些射向沈微的锁链在半空中猛地一滞,随即寸寸断裂,化作黑烟消散!
就是现在!
祁诀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引路灯高举过顶,口中念念有词。
一缕金色的【往生咒·残篇】经文从他口中飞出,融入灯焰之中。
他手腕一甩,那蕴含着往生之力的灯焰如金色的雨点般,洒向四周的岩壁!
“今日,黄泉之上,当有万魂共名!”祁诀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代天宣判!
金色的灯焰落在岩壁上,瞬间点亮了无数沉寂的魂魄。
他们发出无声的呐喊,共鸣着,响应着。
沈微没有停下。
她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和阳寿流逝带来的虚弱,接连刻下了“赵三”、“王四”、“孙五”……四煞之名,被她一个接一个地烙印在黄泉石上。
每刻下一笔,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不过片刻,她的嘴唇已毫无血色,鬓角甚至出现了一丝早生的华发。
“够了,沈微!给我!”祁诀见状,目眦欲裂,伸手欲夺回铭名印。
“不!”沈微倔强地摇头,她死死攥着印,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你在直播里,已经为他们毁了一张‘黄泉凭证’,这一次,换我来赎清我的罪孽!”
她的罪孽,是身为“四煞”之一,曾经带来的杀戮与混乱。
阿聋跪在地上,双手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随着他不断打出的名字手语,地脉的共鸣越来越强,无数冤魂的意志被他引动,汇聚成一股磅礴的力量,牢牢地压制着那名阴司文吏。
文吏周身黑气翻涌,却被那万魂共鸣之力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泉石上的名字越来越多。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响起。
一直游离在战局之外的渡娘,终于将手中的竹篙猛地插入地面。
她缓缓闭上了那只仅剩的独眼,一滴殷红的血泪,顺着她干枯的脸颊滑落,滴入脚下那条无形的冥河之中。
“我以一甲子摆渡记忆为祭,开——逆流航道!”
整片空间仿佛被颠覆。
无形的冥河瞬间倒卷而上,化作一条贯穿天地的水龙。
河水中,无数闪烁着微光的记忆碎片如漫天星雨,纷纷扬扬地坠落下来,尽数融入到沈微手中的那枚铭名印之中!
铭名印光芒大炽,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其上的赤金光芒几乎化为实质!
沈微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祁诀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接住她,同时另一只手接过了那枚沉重无比、仿佛承载了万千魂魄重量的铭名印。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印中传来的磅礴魂力与渡娘那沧桑的记忆,眼中神光湛然。
他高举铭名印,对准了黄泉石最中心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按了下去!
“轰——!”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金色光柱,从黄泉石心冲天而起,瞬间贯穿了密道的穹顶,撕裂了阴司的昏暗天幕!
黄泉石上,四煞之名与那千百个由阿聋引动的冤魂之名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环,盘旋上升。
光环层层叠叠,最终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座由无数名字组成的巨大碑林,庄严,肃穆,散发着不朽的光辉!
直播画面中,高悬于阴司天空,由无数观众恶意汇聚而成的血色大字,在这座万名碑林的冲击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彻底崩解、消散!
【功德+300】
【仪式主导权已升级——您可短暂覆盖此区域内的中阶阴律】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祁诀脑海中响起。
对面的阴司文吏踉跄后退数步,他手中的账册早已焚烧殆尽,化作一地死寂的灰烬。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冲天的碑林,
就在这时,一缕微风吹过,扬起了地上的灰烬。
然而,在漫天飞灰之中,竟有一页残纸,并未化作飞灰,而是轻飘飘地,独自悬浮了起来。
那是一页从账册最深处飘出的残页,薄如蝉翼,上面用最古老的阴司墨迹,写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字——
祁诀。
文吏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他死死地盯着那页残纸,又猛地看向祁诀,失声叫道:“你……你的名字……你根本不在焚毁的名单上!”
祁诀的心脏也在此刻漏跳了一拍。
他本是横死之人,按理说是阴律之外的变数,为何生死簿上会早有其名?
虚弱的沈微挣扎着抬起头,她看到了那页残纸,也看到了祁诀脸上的震惊。
她捡起那页飘落的残纸,指尖触及那冰冷的墨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这上面的名字……不是记录……是预定。”
预定?预定他的死亡?还是……预定他的到来?
不等祁诀想明白,一旁的阿聋突然浑身一震,他猛地抬起头,手指颤抖地指向密道的最深处。
“咯吱——”
那扇被誉为阴司禁忌,连文吏都不敢靠近的第九层门扉,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缓缓地,自动地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门内是一张漫长得望不到尽头的血色宴席长桌。
长桌两侧空无一人,唯有最上首的位置,摆放着一副碗筷。
那是一副用不知名白骨打磨而成的筷子,筷身上,用血色朱砂清晰地刻着两个字——
与此同时,直播画面之外,某个无人能感知的维度。
一座由无尽骸骨与凝固的绝望铸就的漆黑王座,毫无征兆地,轰然倒塌。
一道低沉、古老的叹息,在虚空中回荡。
“原来……你才是那个被遗忘的判官。”
密道深处,灰烬仍在飘散,那页写着“祁诀”二字的残纸在空中无声地轻颤,薄如蝉翼的纸张上,那两个漆黑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正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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