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霜将秦灵细微的挣扎与痛苦尽收眼底,不再言语。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不一的呼吸声,以及外面那被隔绝的、遥远却令人心浮气躁的喧嚣。
半盏茶的时光,在无声的煎熬中缓慢爬过。
秦灵闭着眼,强迫自己调整呼吸,试图从虚脱的身体里榨出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
苏凌霜站起身,裙摆拂过地面,没有一丝声响。
她走到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灵,声音平静无波:
“时间差不多了。”
秦灵猛地睁开眼,咬紧牙关,用手肘死死撑住坚硬的榻沿,一寸寸地、极其缓慢地将自己沉重的身体支离床榻。
她猛地闭紧双眼,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尖锐的痛楚强行压下这阵不适,冷汗再次渗出额角。
“可以。”
她喘息着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倔强。
苏凌霜微微颔首,并未伸手搀扶,只是沉默地退开一步,让出通行的空间。
她走到门边,侧耳凝神屏息片刻,确认外面幽暗的通道空无一人,才无声地拉开了门栓。
“回去后,宴席时……能避则避。”
她侧身站在门边的阴影里,声音低得如同耳语。
秦灵摇摇晃晃地站稳,她看向苏凌霜隐在阴暗中的侧脸轮廓,再次郑重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今日之恩,秦灵铭记于心。”
这一次,她郑重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如同一个掷地有声的承诺。
苏凌霜放在门栓上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那扇隔绝了生死的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画舫上明亮到刺眼的光芒、喧嚣的声浪、甜腻的熏香混杂着潮湿的湖风,瞬间汹涌地灌了进来,冲击着秦灵脆弱的感官。
她最后看了一眼光影交界处那道清冷孤绝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挺直依旧微微发颤的脊背,努力让步伐显得平稳而自然,一步一步踏出了这间弥漫着药香、拯救了她性命的小小房间,重新没入那片危机四伏、华丽诡谲的光影迷局之中。
她要尽快去找到朝阳!
苏凌霜的警示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虽说剧情乱了套,但某些关键节点似乎仍在顽固地推进。
若按“原轨”,今日朝阳必定身处险境……
在她身后,房门被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苏凌霜并未立刻离开。
她独自站在门后的阴影里,缓缓摊开自己的掌心。
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秦灵腕间冰凉滑腻的冷汗,以及那如同濒死幼兽般剧烈絮乱、绝望搏动的脉搏。
她缓缓收拢手指,指尖隔着锦囊布料触碰着里面那个小小的、冰冷的木盒。
“清风郡主……秦灵。”
她无声地捻出这个名字,眼底深处翻涌起复杂的暗流,冰冷、审视、洞悉了然……还有一丝如同棋手发现意外变数的、微不可察的亮光。
画舫上层开阔的观景甲板处,气氛热烈而微妙。丝竹管弦悠扬,衣香鬓影浮动。
六皇子谢玄斜倚在雕栏玉砌的围栏边,一身云水蓝的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姿态闲适风流,唇角噙着一抹惯常的、吸引人的慵懒笑意。
他手中把玩着一柄玉骨折扇,那双含笑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扫过甲板上精心装扮、言笑晏晏的贵女们,如同欣赏着一场盛大的无声角逐。
几位衣着华丽的贵女聚在不远处的花架下,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谢玄这边,又飞快移开,脸上飞起红霞,低声细语,间或传来几声压抑的娇笑。
“……六殿下今日这身云水蓝,当真衬得人如谪仙……”
“是呀,那玉骨折扇摇起来,真真是风流倜傥……”
“嘘!小声些!不过……说来也是,六殿下虽不及大殿下沉稳,也不及七殿下那般……嗯,耀眼,但胜在性情温雅,又得柳贵妃娘娘宠爱。总比……”
其中一个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朝某个僻静角落努了努嘴。
“……总比那位强吧?”
她目光所指的方向,是远离人群中心、独自凭栏望着湖面的病弱五皇子谢烬。
他身形单薄,脸色带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偶尔低咳几声,在满船的热闹喧嚣中显得格格不入,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影子。
“可不是嘛!”
另一贵女立刻接口,语气刻薄。
“那位……哼,一年到头病恹恹的,连门都少出,母家式微,在朝中更是毫无根基。跟他沾上边,能有什么前程?晦气都来不及呢!”
“就是就是,六殿下再怎么说,也是贵妃之子,身份贵重,待人又温和……”
谢玄似乎并未留意到那些围绕他和他那位“可怜”五哥的窃窃私语,或者说,他早已习以为常。
他目光掠过那群贵女,又扫过形单影只、仿佛被世界遗弃的谢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带着玩味和冷漠的怜悯,随即又被惯常的笑意覆盖。
他“唰”地一声展开折扇,轻轻摇动,仿佛只是在享受这春日湖光与满船“芳菲”,对这场心照不宣的“相亲大会”的本质洞若观火,却乐得作壁上观。
舫首
五皇子谢烬的目光再次落向那条通往底舱的幽暗通道入口。
指尖的青玉扳指被他缓慢地、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温润的玉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方才苏凌霜那沉静到近乎异常的短暂离开,以及秦灵归来时极力掩饰却依旧透出的虚弱与异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深不见底的眼底荡开一圈圈意味深长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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